巧克力蛋糕、瑞士捲、霜淇淋、水果優格、棒棒糖、粽子…,櫥窗裡面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的美食,卻只能看不能吃。
和一旁的貓熊、糜鹿、聖誕老人、聖誕紅一樣,很難相信這些栩栩如生的可愛產品,全都是用毛巾做成的。
當同業仍在為兩岸是否簽訂ECFA,如何避免毛巾業被列入「早期收穫清單」而忐忑不安時,位於雲林虎尾鎮的興隆毛巾廠,這2年已走出悲情,從「艱困產業」脫胎換骨成充滿創意與生機的「觀光工廠」。
春節假期將屆,讓我們一起到興隆,去見證台灣毛巾扭轉命運、「起死回生」的奇蹟吧。
民國98年5月,雲林西瓜節時令人印象深刻的西瓜禮盒、花蓮遠來大飯店的提拉米蘇捲和海洋公園販售的小蛋糕、Intel送給廠商的蛋糕紀念品、去年聖誕節在劍湖山王子飯店大廳矗立的404公分高的聖誕樹……,到處都可以看到興隆毛巾展現創意與各企業合作的美麗身影。
以聖誕樹為例,一手打造興隆毛巾觀光工廠的副總經理林穎穗(現自創穎創設計公司),為此策劃了一整個月,他帶領6位工作人員,花了3天時間,先以坊間聖誕樹為基底,再逐步以41條白色大浴巾和408條各色方巾紮捆,堆疊成一棵彷彿覆蓋著皚皚白雪的聖誕樹,令人讚嘆!
雖然還沒有開發外銷市場,但興隆的「蛋糕毛巾」早已間接被賣到英國、澳洲、紐西蘭、夏威夷、丹麥、紐約、芝加哥、洛杉磯等地,不僅見證台灣紡織業的製造實力,也見證台灣的創意潛力!
從身上的浴衣到肩上的蛋糕,從製造業轉型服務業,一路走來,興隆總經理林國隆堅持要做好毛巾的信念不變。
民國68年,原擔任警察的林國隆與在毛巾廠工作的老婆,自行創立興隆毛巾廠,迄今已有30年歷史,兩排在創廠之初就種下的楓香樹,與工廠一起走過慘澹歲月,如今依然挺立。
興隆毛巾發展史,可以說就是一部台灣毛巾產業興衰史。
民國80年以前,是台灣毛巾業的鼎盛時期。興隆毛巾總經理林國隆指出,當時台灣毛巾重鎮雲林虎尾地區有兩百多家毛巾廠,好幾家是從經紗到刺繡、各種製程生產線都齊備的大廠,全台灣年產值超過25億元台幣。
「那時候光是外銷美國的運動鞋鞋底布、廚房巾(小餐巾),生意就應接不暇,」林國隆說,當時興隆每天3班制作業,一個月生產將近2萬公斤的毛巾。
民國82年後,外銷訂單銳減,傳統產業大量外移,台灣毛巾業者開始轉戰內銷市場。
民國85年以後,台灣市場出現大量走私或假冒第三地進口的大陸毛巾,在對岸毛巾低價傾銷的影響下,大廠紛紛關門,毛巾業萎縮,目前全台灣只剩下雲林虎尾不到30家毛巾廠仍苦撐。
民國91年台灣加入WTO,大陸毛巾可以名正言順進口,有些甚至以made in Taiwan的假標籤在台販售,讓台灣毛巾業更受衝擊。
說起當時的艱困,林國隆不勝欷噓。他說,當時工廠毛巾堆得半天高,因為太久沒有翻動,上面還覆蓋了厚厚一層棉絮。工廠員工只能上半天班,下班時還頻頻詢問:「明天幾點有班上?」
從身上的浴衣到肩上的蛋糕,從製造業轉型服務業,一路走來,興隆總經理林國隆堅持要做好毛巾的信念不變。
為了爭取生存空間,93年底,業者聯手成立「台灣區毛巾自力救濟會」,北上開公聽會,要求政府取締以「偽標」進口的大陸毛巾,並要求政府單位(如軍方)必須採購台灣製造的毛巾。
繼而林國隆發起組成「雲林縣毛巾產業科技發展協會」,擔任第一屆總幹事,要求政府以「進口救濟」名義提高大陸毛巾進口關稅,並在95年3月,號召25部遊覽車、一千多位毛巾業者,在大陸海協會會長陳雲林來台時北上抗議,努力爭取產業的生存權。
隨後財政部介入調查,證實大陸毛巾的確有以低價傾銷台灣的行為,發布從95年9月開始,對大陸毛巾課以204.1%的反傾銷稅,為期5年。在這頂保護傘下,台灣毛巾業有了起色與轉機。
然而,保護傘不可能永遠張開,產業要轉型才有生機。在父親為台灣毛巾業生存權打拚的同時,第二代林穎穗已在積極尋找毛巾業轉型的出路。
事實上,現在大受歡迎的蛋糕毛巾,是林穎穗的太太在一次家族聚會中,拿著毛巾隨手折疊出來的。
只是,從創意到商品化,挫折困難難免。幾經嘗試、改良,最後興隆以圓柱體紙模結構取得「蛋糕毛巾」的台灣專利權,利潤也跟著提升,一條批發價十幾元的小方巾,變身小蛋糕後,身價就能提高到三十幾元。
曾在網路公司任職、民國93年返鄉「拯救」工廠的林穎穗,選擇從網路行銷下手,很快地訂單蜂擁而至,林穎穗不僅成功打開了蛋糕毛巾的市場,也提升了毛巾產業的附加價值。
96年,林穎穗得知經濟部中部辦公室正在推動輔導觀光工廠計畫,與自己的理念契合,於是積極投入,將擁有30年歷史的興隆毛巾廠轉型發展為觀光工廠。
爸爸帶著女兒在DIY教室做造型毛巾,小女孩完成時臉上的笑容,正是觀光工廠努力開發的附加價值。
和其他已頗具服務業概念的企業不同,興隆毛巾觀光工廠的導覽人員仍頗具「草根性」,手持「大聲公」向民眾述說著一條毛巾從設計、打版、選紗到織造的誕生過程,讓訪客感動於台灣傳統產業的認真與堅持。
興隆由巴基斯坦進口棉花,首先將原紗盤整在盤頭上(經紗),為了增加紗線的強度,使其不易斷裂,再以玉米粉漿過(漿紗),然後上機織造成胚布。胚布漂染後,再上機剖布(切割成3或4條),經過車邊、剪頭、摺頭、繡花等修飾,一條毛巾才算大功告成。
由於製程中棉絮四處飛散,不僅工作人員要全副武裝,參觀工廠的遊客也只能透過玻璃窗欣賞機器捲線、飛梭織造的情景。
在興隆毛巾廠看不到製程中的漂染與印繡。林國隆指出,現在台灣已經沒有一貫作業的毛巾大廠,小廠之間則採專業分工方式配合。
小小毛巾製程繁複(共有8道工序),而且,如果不按照「尺工」,不注重細節,做出來的毛巾問題多多。林國隆指出,毛巾是每天要親炙肌膚的產品,品質好壞相當重要。一條好毛巾要觸感柔和、易吸水、不褪色,還要「無毒」。
你用過越洗越「黏」、不吸水的毛巾嗎?你曾經洗完臉後,臉上花花綠綠的嗎?林國隆指出,有人用人工膠材取代食用玉米粉來漿紗,結果越洗越黏;進行染色前的「漂白」時要高溫蒸煮6小時,徹底把漿紗煮掉,否則黏附的雜質會讓毛巾不吸水。至於臉越洗越花,那是漂染品質粗糙、染料褪色的結果。
此外,染料的安全性也很重要,毛巾上若殘留不良染劑,經由皮膚吸收進入人體,有導致膀胱癌的危機。
從身上的浴衣到肩上的蛋糕,從製造業轉型服務業,一路走來,興隆總經理林國隆堅持要做好毛巾的信念不變。
興隆毛巾自民國97年12月以「觀光工廠」的型態開放免費參觀以來,透過網路上部落客及親朋好友e-mail的強力傳播,越來越多人被可愛的蛋糕毛巾吸引,特地前來一探究竟,每個月的參觀人數都超過3萬人。聲名大噪後,也帶動了現場活動收入與毛巾的銷售,讓原本背負3,000萬元債務、岌岌可危的興隆,絕處逢生,短時間內即清償完所有債務,轉虧為盈。
參訪的重頭戲,當然是要到興隆的蛋糕毛巾小舖裡,挑選幾塊蛋糕回家做紀念,或者到「幸福蛋糕DIY廚房」自己動手做造型毛巾。
興隆提供做法較簡易的水果優格蛋糕、蛋捲冰淇淋、小兔子、三角形小蛋糕4種選擇。以小兔子為例,首先,將小方巾略偏斜角對折(預留2隻耳朵),捲起來後,對折,再反折出兩隻兔腳,以橡皮筋固定好,打上蝴蝶結,一隻小兔子就完成了。老師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帶領,大家認真地「上美勞課」,雖然折疊出來的成果不若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但至少都有三分樣。
林穎穗強調,儘管多數消費者是買回去當擺飾,但興隆絕不因造型而犧牲毛巾的品質,換句話說,儘管造型繁複、包裝精美,不管是蛋糕還是貓熊,打開來都是一條可以使用的優質毛巾。
就像興隆毛巾新創的品牌「火鳳凰」,這家經歷台灣經濟起飛、外銷榮景、產業外移、大陸低價傾銷困境,最後在傳統中找到創新價值的工廠,已經浴火重生!
從身上的浴衣到肩上的蛋糕,從製造業轉型服務業,一路走來,興隆總經理林國隆堅持要做好毛巾的信念不變。
雲林虎尾已經沒有一貫作業的毛巾大廠,但在興隆毛巾的盤頭、飛梭聲裡,依舊能感受當年台灣毛巾重鎮的榮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