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子樵是一個貝殼收藏家,也是一個對貝殼很有研究的專家。他從五花八門的貝殼中,滿足蒐集和求知的樂趣,達到怡情、養性、和追求新知的效果。他的名字也因他蒐集、研究貝殼有成,而享譽於國際貝殼收藏界。
菲律賓產的正海菊蛤付著於黑丁字牡蠣上。(楊永山)
一個豐富美麗的貝殼世界
在台北市南京東路三段附近的遼寧街,有一條曲折僻靜的巷子,雖然緊臨著最忙碌的商場地段,然而卻擁有一份少有的靜謐安祥。藍子樵在這個鬧市中的僻巷裡,營建了屬於他自己的一個貝殼世界。
在他舖著草綠色地毯的客廳裡,盡是一櫥櫥林林種種的貝殼,大大小小、五花八門的貝殼,約莫有三千種之多,令人目不暇給,彷彿有置身海底龍宮之感。
這些花紋眩麗、光彩奪目的貝殼,都經過精心的安排陳列,有些較稀有的貝殼,還裝在精美的絲緞盒子裡。
四十八歲的藍子樵,方面大耳,身材因事業有成而略顯發福,他一直把工作之餘的時間和精神都花在這些貝殼上。「收集貝殼也和集郵一樣,有一般性的收集和專題收集。」他說:「專題收集中,有人以種類區分,像專集海扇科、芋螺科、寶螺科、或骨螺科的。也有以地區來劃分,專門收集某一地區的貝殼。」
美蓉海扇。(楊永山)
收集家各有專精
他進一步解釋以地區來劃分的收集方法:世界各地海洋所產的貝殼,種類和樣式差別很大。對加勒比海的貝類很有研究的人,可能對西太平洋的貝類很生疏,因而許多人專門收集某一地區的貝殼。
「一般人收集大多不分種類,或稍微偏重一、二種。」藍子樵則是綜合收集。由於一面收集,一面淘汰:把一些重覆的,或是自己不喜歡的,拿去跟別人交換,所以現在他到底有多少個貝殼,連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他在童年的時候,就開始收集貝殼。那時他住在宜蘭的羅東鎮。他看到外祖父有一個孔雀鮑魚殼,非常漂亮,引起他到海邊撿拾貝殼的興趣。尤其是颱風過後,海浪挾著大量的深海貝殼,衝擊到沙灘上,常會出現許多難得一見的稀有貝殼,讓他欣喜若狂,因而小時候的他,特別喜歡颱風來臨。
年紀稍大後,他進一步發現漁民捕魚蝦的網罟間,每有比沙灘上撿的更漂亮、更珍貴的貝殼,於是他開始向漁民搜購。私立淡江英專畢業後,他先是教書,而後從事手工藝品的外銷,藍子樵有足夠的經濟條件來收藏貝殼,他收集的種類愈來愈多,範圍也愈來愈廣。他更進一步與各國的博物館和收集貝殼的民間團體取得聯絡。
台灣產的維納斯骨螺。(楊永山)
與同好常交換情報
他與國際間的貝類愛好人士,經由書信的往還,談論各人所擁有的貝殼式樣、色彩、產地後,彼此交換。現在他已擁有日本、美國、泰國、澳大利亞、紐西蘭、捷克、義大利等地的貝殼。
藍子樵放在櫥中的貝殼,有比人頭還大的唐冠螺,也有比筆尖還小的「微小貝殼」,和幾個放在地上,讓人家誤以為是畚箕的五爪螺。
「這隻五爪螺的直徑有一公尺半,它是雙殼貝中最大的一種,產在東沙群島。它的肉柱就是味道鮮美的干貝。」藍子樵端起地上那隻「大畚箕」說。
那兩隻大小差不多的唐冠螺,較大的有三十八點七五公分,真可以套在頭上當帽子戴。「這兩個可算是世界上最大和第二的唐冠螺,剛好都給我收藏到了。它們產自台灣海峽,是從漁民手中買來的。」
還有長兩排整齊的長刺、很像梳子的維納斯骨螺,產於新竹、台南、高雄、和澎湖附近的沙質海底。「相傳希臘女神維納斯就是用它來梳理她的秀髮。」
閃著亮光的黃色小寶螺,叫做貨幣寶螺,它自古就被許多民族當做貨幣使用。我國夏朝時也曾用它來交易,稱做「貨貝」,到秦朝時才逐漸廢棄。在中國大陸雲南等地區,直到明朝還在使用。「而在新幾內亞陸地區,二十世紀的今天還有部落使用。」據藍子樵說,他們土人一天的工資才三個寶螺,討一個老婆卻要一百個寶殼。
貝殼收集家藍子樵。(楊永山)
比較鍾愛海扇蛤
藍子樵較偏愛海扇蛤,因為它的形狀特別,像一把扇子,花紋細緻而富於變化。「海扇蛤是一種很奇妙的蛤類,像這隻日月蛤,由於它平躺海底,向上的這面是紅褐色,向下的則是白色。」他收集一百五十多種海扇蛤,最大一隻有十九公分長,可以說是貝類收藏家手中最大的一隻。
藍子樵拿一隻顏色豔紅的寶螺說:「這種黃金寶螺在南洋群島的小島上,是酋長的專利品,只有他才有資格佩戴這種寶螺串成的項鍊。」他拿起來對著光瞧瞧,然後惋惜的說:「它的光和色已沒有原來的亮麗鮮豔了。如果一直放在冰箱還可以保持,但拿出來兩三個月,就會逐漸黯淡和褪色。」
是不是所有的貝殼都像黃金寶螺一樣,日久會變色呢?
「還好,除了黃金寶螺之外,其他貝殼還不致於褪色或變暗,只要用水刷洗或拭點礦物油,它就又光亮如昔了。但新油漆的櫥子和剛印好的花布,對貝殼都有害,最好不要讓它們接觸。」
海菊。(楊永山)
保有本色才是上品
「貝殼最好保持它原來的天然光澤和色彩。」藍子樵說,有些觀光地區賣的貝殼標本,經過鹽酸或亮光漆處理,失掉了本色,就不值得收藏。「除非是特別罕見的貝殼,或有別的原因,否則行家是不會要的。」
一般而言,活捉的貝類比死後才撈到的貝殼漂亮,因為它表面鮮豔中帶有瓷器般的光澤,從殼口向裡面看,還可以看得出很光滑。死後才撈到的貝殼,因為經過長期間的海水沖擊和浸蝕,和海底岩石的磨擦,貝殼的顏色較暗,殼口也沒有光亮。
「不過,活貝處理起來較麻煩。撈回來後,用塑膠袋紮好,等它死去、腐爛,然後再取出裡面的腐肉。像蛤螺的外殼較深,不容易挖乾淨,要用棉花塞住殼口,放兩年之後,等腐肉變成粉末後再倒出來。」
處理死貝比較簡單,一般用稀釋的漂白水浸洗,大約一個星期就可以清除乾淨。
在清理貝殼時,無論是死貝或活貝,一定要非常小心,不要將殼弄破,否則很珍貴的貝殼,也會大大的貶值。有些人將有瑕疪的珍貴貝殼,用各種方法補綴,如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來,所以購買時也要小心。
價錢很高的台灣產龍宮貝。(楊永山)
貝以稀為貴
決定貝殼價值的因素,除了它本身是否完整外,主要決定於數量的多寡,亦即物以稀為貴,而與貝殼本身的大小,或是花紋的美麗無關。藍子樵舉例說,像產在澎佳嶼釣魚台附近的龍宮貝,剛發現時非常稀罕,一個日本人曾花美金一萬元買一個回去。後來撈獲漸多,身價也就逐漸下降。「但以全世界近十萬的收藏家,與幾百個龍宮貝的比例來算,還是算相當珍貴的。目前一個龍宮貝仍需要新台幣三萬元左右。有一種名貴的芋螺,每個曾高達新台幣二十二萬元,目前跌到一萬元左右。」
稀有的貝殼,高價不一定就買得到,還得碰運氣,看擁有者願不願意割愛。
生長在深海一百至五百公尺的芋螺,也是貝類的珍品。它們經常棲息在嶙峋的珊瑚礁縫隙中,不易捕獲,並且常常給珊瑚礁碰傷,完整的芋螺少之又少,價值非常驚人。「像這隻雪花芋螺看起來貌不驚人,但完整無缺,要值數萬元新台幣。
藍子樵說,一般而言,黃色的貝殼較為少見,也較珍貴。像產在澳洲的異彩海扇,有紫、褐、橘、黃各種顏色,其中就以黃色最受人珍視。
經由藍子樵新發現而命名的五種貝殼,從右上方開始依順時鐘方向為:牙雕海獅螺、台灣渦螺、菲僑芋螺、大中華芋螺,和藍氏芋螺。(楊永山)
變種貝殼也是珍品
大部分的貝殼都是一邊開口一邊旋捲,而且捲的方向是順時鐘方向右捲。「如果我們把貝殼的殼頂向上,殼口就在右側,也就是右旋貝;如果殼口在左側,就是左旋貝。一般貝殼多是右旋貝,收藏家如果發現畸形的左旋貝,就把它當寶貝般珍藏起來。」
「其實,我們都不算是收藏家,真正的收藏家在此。」藍子樵拿起一個活像是沾滿小石子的水泥塊狀貝殼說:「這隻俗名叫貪食螺的綴殼螺,是種狡猾的傢伙,它靜悄悄地躲在海底,像一塊泥巴,身上分泌一些黏液,就等著別人來上鈎。」它身上綴滿貝殼、石子,甚至可樂瓶蓋。「有時還黏住另外一隻小的『收藏家』,就這樣終日背負著一大堆東西到處走,也不嫌累贅!」
只要有空,藍子樵就帶著妻子和他唯一的女兒到海邊撿貝殼。「感覺上,自己親手撿來的貝殼,和買來或者交換來的,完全不一樣,彷彿那些貝殼跟自己有著一種不可分的親切感情,即使是一些很普通的,甚至破破爛爛的也捨不得丟掉。」
有毒的芋螺。(楊永山)
要有仁心保護幼貝
藍子樵說,活的貝類白天都隱居在岩石下面,晚上才爬出來覓食。如果注意貝類走過的足跡,可以找到它們的「住家」,再翻開石頭,就可以找到。如果找到幼貝或帶有卵的貝殼,應該把它們放回去,並將石頭放回原狀,以保護它們的繁殖。
「有些貝類是有毒的,像芋螺就含有劇毒,撿拾時切忌用手去抓。」他說,產在台灣東海岸野柳一帶和南太平洋的織錦芋螺,就是一種會毒死人的芋螺。
芋螺通常在它漂亮的外殼掩敝下,伸出腹足和吸管,放出毒矢,把毒液先射入一些海洋小生物體內,使它們痲痺,再用吸管吸食。如果人類被咬,兩三個小時之內就會死亡。
藍子樵說,一般而言,有三角形花紋的貝殼,或是開口特別大的貝殼,多是肉食的有毒貝類。「採拾時,最好先用棍子碰一碰,讓牠的軟體縮入殼內,再用夾子夾起來。」
他提醒撿貝的同好說,往海邊採貝殼一定要結伴同行,並先查明漲落潮的時間。颱風過後,風浪較大,尤其要小心。
南菲谷米螺。(楊永山)
得天獨厚的收藏環境
「台灣四面環海,並且有許多珊瑚礁,最適合貝類的生長。在台灣收集貝類,可以說是得天獨厚。」
世界貝類有五萬種以上,還有許多未被人類發現和命名的。六、七年來,藍子樵先後新發現五種貝,並且給它們取了名字,發表在國際性的貝類年鑑上。他也因而聞名於國際貝類收集界。
在藍子樵的書桌上,擺滿了中外有關貝類的專門書籍。他每晚都謝絕應酬在家看書到深夜。「貝殼的研究分為軟體和硬體」他研究外殼的硬體。「研究貝殼的目的,不應僅止於玩賞,而應從中求得與人類有關的知識。」他舉例說,像目前有人正在研究芋螺的毒液,是否能應用在外科手術的麻醉上;也有些人研究各種貝類的大量養殖,做為人類食物的可行性……。這些都是潛心收集貝殼多年的人,進一步在其中尋求對人類生活有益的知識的例子。
巴拉旺筆螺。(楊永山)
雷神星螺。(楊永山)
金斧鳳凰螺。(楊永山)
藍子樵唯一的愛女。(楊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