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嶺上

左：由成功嶺走向成功之路——精神抖擻，步伐整齊的學生部隊。左下：成功嶺大專學生集訓的開訓典禮及授槍儀式，由參謀總長宋長志上將主持。（曉夢）

在台灣中部，有一座青翠的山崗，它的名字銘刻在許多男孩子的心中。沒有去過的人，對那兒充滿了好奇和嚮往；而去過的，都以它為榮，津津樂道，終生無法忘懷。因為他們曾在那兒歷練過——在那兒，他們從備受呵護、悠游自在的男孩蛻變為堅強獨立的男子漢。那兒就是：成功嶺。

左下：成功嶺大專學生集訓的開訓典禮及授槍儀式，由參謀總長宋長志上將主持。（曉夢）

文武合一，術德兼修

成功嶺的大專學生集訓，是依照政府的預官制度，實施的一種文武合一，術德兼修的軍事基礎訓練。從五十一年開始辦理以來，迄今已有十八年的歷史，訓練的學生幾近三十萬人。

每年大專聯考前，在高三的男學生當中，最流行的一句話就是：「暑假成功嶺見！」

「成功嶺」三個字在他們心中的意義是非比尋常的。

高中三年的勤奮努力，切切盼望的就是通過聯考的窄門後，揚眉吐氣上成功嶺的那一刻。能上成功嶺受訓，是一種光榮的標誌，代表他們是大專聯考戰場上的勝利者。更何況，他們早就從兄長的津津樂道中，得到嶺上生活酸甜苦辣的各種印象，而深深嚮往那媞媞堛瑭蹅憍M挑戰。

報到那天，來自全省各地的入伍新生，從他們各自的戶籍地搭乘大專集訓的鐵路專車，抵達成功車站。

（曉夢）

歡迎，歡迎

一下火車，月台上歡迎他們的是燦爛的陽光和雄壯的軍樂。擴音器傳來親切的聲音：「親愛的同學們，歡迎你們邁入革命的大家庭！」車站門口，大專集訓班的長官也在熱烈歡迎他們的到來。

在教育班長的引導下，入伍新生穿著各色各樣的便衣，踏著不太整齊但精神抖擻的步伐，步出車站，登上等候在車站前的長排車隊。

車隊開上山坡，進入成功嶺營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道旁巨大石碑上，豪邁有力的三個朱紅大字「成功嶺」。而後，便是滿山遍地的「綠」了。綠的樹、綠的草地、綠的營房、綠的軍服，成功嶺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象徵希望與活力的綠。那一大片載滿修剪整齊的樹木與草皮的綠色大地，不覺讓人興起了肅穆之心。車上原本高談闊論的青年學生，一時都緘默下來，靜肅地望著他們即將生活六個星期的新環境。

車隊在介壽台前的廣場停下，入伍生按著學校集合。然後由各學生旅的引導人員引導他們到各旅報到。接著是體檢、理髮和換軍裝。

1.報到的那一天，入伍學生從各自的戶籍地，搭上大專集訓專車，抵達成功車站，大專集訓班的長官們在月台上歡迎青年學生加入革命的大家庭。（曉夢）

落髮盛會

理髮大會是個「驚心動魄」的場面。每個人脖子上圍一條白圍巾，依次排隊等候「剃渡」。理髮師傅的速度真是驚人，他的電動剃刀不過轉了幾個來回，滿頭的黑髮，霎時就變成了一公分的小平頭，歷時僅有十秒。學生們摸著只剩一點點的髮根，看著彼此的新模樣，都不禁相顧大笑。

繁忙緊張的第一天終於結束了。躺在床上，這些初次離家的大孩子都有些陌生和茫然的感覺。

擴音器媔ヮ荂u今宵多珍重」的音樂，伴著播音小姐甜美的聲音：「各位同學，你們一路上辛苦了。成功嶺上的全體官兵向大家表示最熱烈，最誠摯的歡迎。歡迎各位來自四面八方，冒著酷暑天來到這個大家庭。也許一開始還不太能適應，但是相信你們很快就會習慣，或許還會愛上這個地方。祝大家有個好夢。」

2.依次停靠在介壽台前，學生們魚貫下車，按學校集合，然後由各學生旅的引導人員引導他們到各旅報到。報到之後，學生們依次接受。（曉夢）

初時有點兒不適應

剛開始的幾天，大家確實無法適應嶺上的緊張生活。在家堜峖b學校，生活是相當自由的，時間也多半可以自己支配。但在嶺上，每一分一秒都有它的用途。

每天早晨的起床號，是同學們最怕聽到的。因為起床號響後，緊接著就是班長連珠砲似的命令：「注意！起床動作要輕，起床後開始整理內務，包括：蚊帳、枕頭、棉被、鋼盔、圖板，按規定擺放。上廁所、刷牙、洗臉、穿野戰服、戴小帽，按照集合隊形，聽哨音在連集合場集合。時間是三十分鐘。」

從起床到早點名，短短的三十分鐘內，要盥洗、如廁、整理內務、摺一個豆腐乾形的棉被，以及著裝。只要有一個動作出了差錯，就沒辦法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完。因此同學們初時總是緊張得手忙腳亂。

3.車隊進入成功嶺，。（曉夢）

提早起床，和棉被奮戰

常常起床號還沒有吹響。就有幾個特別緊張的人起床，蟋蟋嗦嗦地開始和棉被奮戰。「十二個稜角、十六條稜線，一個也不能少。」班長的命令在耳邊迴響。但在剛開始時，雖然又推、又拉、又拍、又捏，累得滿頭大汗，就是捏不出有稜有角的形狀。

一早上都得在烈日下出基本教練，反反覆覆地立正、稍息、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齊步走……很多人都感到吃不消。

好不容易班長一聲「進餐廳」，大家才暫時喘了一口氣。進入餐廳後，六人一桌，大家都因消耗太多而感飢腸轆轆，甚至聽得到彼此腹內的低鳴。班長卻好像永遠不會餓似的，猶自重覆那千百遍而不倦的話：

「腰桿打直，板凳坐二分之一，兩眼平視正前方，瞪著你對面的同學。以碗就口，聲音要輕。一個命令，一個動作，不要只夾菜，要有團隊觀念，要想到留給別人吃，飯可以儘量吃……」

4.理髮。（曉夢）

像繃緊了的發條

這種一分一秒都要爭取，一動一靜都有規定的生活，叫很多人都像繃緊的發條一般，笑都笑不出來。

但一個星期以後，他們逐漸適應了嶺上的規律生活。雖然他們心裡仍處於緊張狀態，隨時準備應變，但表面上已能鎮靜如常，不慌亂了。

他們開始在緊張中發掘輕鬆，在肌肉的酸疼裡體會出一種微妙的快樂。由於操練嚴格，胃口大開，伙食又好，每個人的飯量都增加了。晚上一熄燈倒頭就睡，也不像剛來時的輾轉反側了。早晨起床號一吹，總是活力充沛的起來，及時完成一個愈來愈像樣的豆腐乾。同學們漸漸不再視出操為畏途，而開始能以無比旺盛的求知慾，面對每天新的課程、新的挑戰。

探親大會像是嶺上大拜拜的日子。清晨還沒到開放時間，門口已經擠滿了充滿企盼的家長，引頸長望，亟待一睹自己的子弟。徘徊留連的人越積越多，車子一輛接一輛地阻在門口，負責人往往只好提早開放探親時間。

兩排帳蓬，按著台中郵政的信箱號碼，排列在大門口。服務同學，手舉著「跟我來」的牌子，引導來自全省各地的家長們，到各連隊去探望他們的寶貝兒子。

5.體檢。（曉夢）

從各地趕來探視愛兒

龐大的車陣停放在介壽台前的廣場上，數萬家長湧到了嶺上。整個嶺上溢滿了人潮與歡樂。屋堳峊~、樹下、草坪上，都可看見父母兒子，或阿婆孫兒，或情侶雙雙，在殷殷探詢，切切叮嚀。

父母看見自己的兒子一週不見，就已經變黑、變壯，面色紅潤，精神抖擻，先前的憂慮一掃而空。同學們帶領家人到處參觀，走在路上，遇見長官就舉手敬禮，很有標準軍人的模樣。作父母的忽然發現兒子長大了，也懂事多了，更加放心讓他們在這革命的大家庭中續受磨練。

開訓典禮過後，軍事訓練的課程進入兵器訓練和戰鬥教練。課程愈來愈緊張，也愈來愈具有挑戰性。

授槍典禮後，槍就成了學生的寶貝。幾乎每晚的例行公事，就是擦槍：去槍鏽、去塵垢，以保持槍的絕對清潔。

6.以及換上軍裝。（曉夢）

實彈射擊更上一層樓

實彈射擊課程，是男孩子們都喜歡的。在靶場上，他們接受半自動步槍和自動步槍的射擊訓練。由於平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訓練過射擊姿勢，他們已能領略如何停止呼吸，也確實能分清楚第一道和第二道扳機，不再像高中時代，每一次射擊，總是隨便一扣扳機，子彈射出槍膛就算數。

單兵攻擊讓受訓學生真正嘗到了作軍人的滋味。他們穿著全副武裝（頭戴鋼盔，腰繫彈帶、水壺，肩背步槍，腳上也打著綁腿），在全程將近四百公尺的山坡地上，由下往上攻擊前進。在那一個個假想的目標和射擊位置之間，他們爬著、滾著、躍著，汗水一遍遍地濕透衣褲，滾滾黃沙也總是沾了他們一臉一身。中途所做動作有不確實的，就必須反覆重作，直到完全正確為止。

就這樣，四個鐘頭下來，每個人都累得氣喘如牛，汗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大家都變成了泥人。但身體的疲憊，卻掩不住內心的欣慰與驕傲——他們感覺自己有資格做一名保家衛國的戰士了。

7.報到之後的第一課是整理內務。學生們學習如何摺疊出一個十二個稜角、十六條稜線的豆腐形的棉被。（曉夢）

脫胎換骨成好漢

於是，抬頭挺胸，邁著整齊的步伐，他們以最昂揚的歌聲，唱出「九條好漢在一班，九條好漢在一班，說打就打，說幹就幹，管他流血流汗，管他流血流汗，殺殺……」。班長喊：「答數！」，整齊宏亮的聲音跟著喊：「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這一支雄壯的隊伍，已不再像剛報到時的軟弱和散漫，他們就這樣「脫胎換骨」了。

有位同學說：「我現在真正體會到作一名軍人是多麼不容易。他們過最艱苦的生活，卻從沒有懷疑，也從沒有怨言，只是竭盡職守地保家衛國。到成功嶺受訓後，我對軍人產生了一種由衷的敬愛。他們的工作多麼神聖，他們的精神又多麼可佩！」

震撼教育是所有課程中，最驚險激烈的。它模擬戰場上的真實情況，來鍛鍊受訓學生的膽量和勇氣，俾使將來在猛烈砲火襲擊下，仍能沈著、鎮定地執行戰鬥任務。

8.學生寢室中整齊的內務。

都有信心完成震撼訓練

前一天晚上，每位連長都特別強調，沒有把握完成震撼訓練的人可以不必參加。但是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沒問題！」一個多月的訓練，已經使每一位學生對自己有堅強的信心。

震撼訓練當中，一排排全副武裝的學生在班長的帶領下，在密密的鐵絲網下匍匐前進。機槍子彈不斷從他們頭上呼嘯而過。身旁爆破坑堛漪腕纂A一個個相繼爆炸，震得天崩地動，塵土飛揚，四下迷漫著煙硝味。真是驚心動魄，草木皆兵，彷佛身臨戰場一般。

一百五十公尺的距離，爬著爬著，學生們手腳都漸漸沒有力氣了。但大家跟著班長，咬緊牙關硬撐下去。在震人耳膜的槍砲聲中，他們似乎已分不清這是戰爭、或是訓練，只知道奮力往前爬，去攻擊前方的一個據點。

大專集訓是要培養文武合一，術德兼修的革命幹部，所以訓練課程分為生活教育，軍事訓練，政治教育。圖1.2.5.是學生上軍事基本教練課的情形。圖3.4.是上政治教育課及分組討論的情形。圖6.7.是上射擊課的情形。（曉夢）

務要攻克敵軍據點

在通過砲火轟擊的範圍後，他們迅速地翻身躍入壕溝，等全排同志都到齊後，再開始投擲手榴彈、上刺刀，然後躍出戰壕，向前衝刺，與敵人展開肉搏戰，直到攻佔敵方據點，才算完成任務。

抵達終點時，每位學員都是灰頭土臉，好像真的參加了一場激烈戰役。旅長問他們：「打了勝仗沒有？」他們響徹雲霄地回答他：「打勝了！」然後，唱著宏亮的軍歌，邁著雄健的步伐，凱旋而歸。

在場參觀的大專院校訪問團的教授們，參觀了這場逼真的演習，有幾位忍不住熱淚盈眶——是感動，也是欣慰。他們想，這些文縐縐的學生，才短短的幾週，已變成了生龍活虎、衝鋒陷陣的勇士。

由於大專集訓是預官訓的先期訓練，所以訓練內容不僅要養成學生的軍人氣質，培養戰鬥技能，還要訓練他們的指揮與領導能力、堅忍不拔的毅力和高度合作的精神。於是訓練項目中有所謂的「領導智能訓練」。

圖1.2.5.是學生上軍事基本教練課的情形。（曉夢）

考驗領導智能

這項訓練一共有十二站，每一站都模擬戰場上可能遭遇的緊急情況：像如何利用三塊不夠長的木板，通過斷橋，而且要運送五十三加侖盛滿的油桶。又如在俘虜營裡，只有一個不及牆高的梯子和長短繩各一條，如何逃出去。這種訓練，鍛鍊學生運用心智，面對困難，齊心協力去克服。每通過一站，大家心裡就有一分紮紮實實的成就感。

除了軍事訓練外，政治教育也是訓練的重點之一。課程包括「國民革命史」、「中共禍國史」、「國際現勢」、「領袖與國家」等。教學的方式，除了傳統的課堂講授與討論外，充份利用電化器材：如電影院、播音系統及閉路電視設備。學生們從專家學者的講演中，進一步認識當前的國際形勢，更加確立了自己對國家民族的信心和責任感；從分組討論和寫作中，也訓練出對政治理論和實務的表達能力。這充分顯示嶺上的訓練是精神、意志、體力、學術合一的。通過嚴格的訓練項目，可以變化氣質、健全體能、樹立純正的中心思想，培養堅忍卓絕的情操，成為文武合一、術德兼修的革命幹部。

圖3.4.是上政治教育課及分組討論的情形。（曉夢）

離情依依

時間在緊張、嚴肅及歡笑聲中溜走了。六個星期的訓練期終於接近尾聲，空氣中開始瀰漫著離情。剛來時度日如年的煎熬，此刻都已化作依依不捨的愁緒。

結訓前夕的惜別會是在濃馥的袍澤之情與臨別依依的愁緒媔i行的。大家爭相上台把集訓期間的趣事重演一遍，笑得前仰後合，真把眼淚給笑出來了。

教育班長們一個個也都換了個人，昔日的兇狠不見了，一個個自動上台表演。大家都目瞪口呆，沒想到平常總是粗著脖子吼叫的班長，彈著吉他唱起情歌來，竟然是這麼溫柔浪漫！

熄燈號吹過了，「星光夜語」在離別前夕，播出了令人難忘的一段話：「各位馬上就要分道揚鑣，各奔前程了。請各位一定要記取、珍惜這一份深厚的革命情感，為國珍重，互相勉勵，從成功嶺走向成功之路。」大夥躺在床上，心中思潮起伏。六個星期來，嶺上的種種酸甜苦辣，此刻一幕幕地在腦中湧現。班長過來囑咐大家早點睡，為明日的結訓典禮儲備體力，但想想即將離開這個生活了六個星期，接受鐵的訓練、愛的教育的革命大家庭，卻又沒有一個人睡得著了。

圖3.4.是上政治教育課及分組討論的情形。（曉夢）

百鍊成鋼，隨時可赴戰場

六個星期下來，當初的文弱書生已經變成了雄糾糾、氣昂昂的革命軍人。他們知道了「搶一分一秒、爭一尺一寸」的重要性。他們養成了遵守時間，善用時間的習慣。他們「坐有坐姿、吃有吃相、行有行列、穿有穿法」，無論食、衣、住、行各方面都足以為人模範。他們學得了各種戰鬥技能，養成了「團結一致、親愛精誠」的精神。在結訓典禮中，他們呈現出鋼鐵般的陣容。經過六週的革命洗禮，他們一個個脫胎換骨，成為堅強獨立的男子漢，這對他們一生來說，都有數不盡的益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