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仔頭到農牧之鄉──百年萬丹

「屏東古早是阿猴，萬丹是街仔頭」，流傳三百年的古諺，一語道破萬丹的特色。

萬丹緊臨屏東市之南，在當地的平埔族原住民馬卡道族人的母語中，是「市集、買賣之地」的意思。根據史料記載，在漢人未移民開墾之前，萬丹是平埔族居住的區域，於明末清初之際，拓殖的移民才抵達萬丹地區，因而漢人的信史第一次出現「萬丹」這個地名，是在清康熙二十三年修訂的《台灣府志》上。

在早年，整個鳳山縣府包括屏東地區，能稱得上「街仔」的地方甚少，萬丹能被稱為「街仔頭」，代表她繁榮的歷史。萬丹文史工作者李明進說明，「萬丹街仔頭」表示萬丹是當時最早成街、做生意最熱鬧的地區，因為清代下淡水溪（今之高屏溪）的幾大渡船口，都在萬丹轄區內，進出的人口量多，使她成為屏東平原上第一個「街市」，比起其他週邊鄉鎮早約七、八十年。

直到民國四○年代，屏東實施秋作成功之後，平地栽培面積快速擴增，萬丹逐漸以紅豆、酪農產業聞名於全國，與地名原本的商業意涵形成有趣的對比。萬丹今日既是全國紅豆的最大產地，也是南部極重要的乳牛集乳區之一，甚至於產業上游的飼料廠、下游的食品廠、屠宰場，也一應俱全，已經有了初級整合的農牧產業體系。

紅豆餅是萬丹最出名的小吃之一，常令外來客流連忘返。

當然，在台灣加入WTO之後，萬丹將要面臨來自美國與中國大陸的低廉農牧產品的競爭，產業文化能否延續仍在未定之天。猶記得一九九九年，口蹄疫情流行的時候，萬丹鄉間的小路上，到處流落著農家棄養的小豬，農民損失慘重，甚至鄉內飼料廠也受到拖累而有多家倒閉。當新一波更劇烈的衝擊來臨時，可能的後果更使人憂心。

不過也有對前景依舊抱持著希望與奮鬥決心的經營者。惠旭企業董事長邱朝旭表示：「我們就像一群打不死的蟑螂，只要還有一絲希望的亮光，管它是不是夕陽工業，就一定要打拚下去。」

邱朝旭期許，雖然只是做飼料，也要有高科技產業的經營效率和遠大眼光，「我們要做飼料業的台積電！」邱朝旭目前正在籌備成立一家新的生物技術公司，希望用一些最先進的生物技術來製作飼料。

手掬一把黃澄澄的飼料，邱朝旭不諱言，飼料廠的生存目前有很大的危機，必須要在面臨衝擊的變局中，積極動腦尋找未來可能的出路，才有機會度過產業轉型的黑暗期，「否則這些中高齡的阿伯阿嬸，未來要怎麼辦呢？」

對於政府最近大力推動的「知識經濟」，似乎傾向於只對電子、資訊等高科技，邱朝旭並不以為然。他認為：「知識經濟並不是一切，包括飼料業在內的傳統產業，一樣能對國家經濟產生大的貢獻。相反的，若能把知識灌注到傳統產業，使它發揮起死回生、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才是知識經濟所強調的最大創意。」

萬丹鄉民農牧並行，牧場中可見一隻隻體型碩大的黃牛和荷蘭牛。

除了戰後農業機械化之外，萬丹的農作物也在全國佔有重要地位，「紅豆」生產栽培的面積目前佔全國第一，大約有一千多公頃，是台灣地區最大的紅豆產地。

「紅豆需要生長在較熱的地方，由於屏東萬丹的地質與氣候適宜，所以才能種得起紅豆，」住在萬丹下村仔，於一大片紅豆園旁邊設攤賣麵的李老闆笑著說。

生長期約兩個月的紅豆，在萬丹鄉常與稻米輪作，平時利用第一、二期稻作中間的土地休耕期播種，不但可以增進土地的利用率，也能因豆類栽培而增加土壤肥力。一台斤紅豆的價格大約在四十至五十元之間，對農民的收益可說不無小補，除供應內銷市場外，也外銷到日本。

在地鄉代會主席李文正說明，萬丹有許多鄉民過的生活是「農牧並行」──「養牛兼種紅豆」，所以走在萬丹鄉，除了聞到牛隻的氣息外，「紅豆餅」的濃郁甜香也常令外來客流連忘返。

根據在地鄉民回憶，萬丹老一輩人生活裡，紅豆餅曾是主食之外重要的副食原料，還可充當年節討吉利之物。在從小吃紅豆餅長大的萬丹人眼中，紅豆餅「原色、原味、原相，不修邊幅，就像我們萬丹一樣嘛！」

此外，萬丹也有全國著名的甘蔗育種場，保留了一百多種野生蔗種，以及自國外引進的六百九十多種甘蔗品種。而其中最珍貴的種苗「竹蔗」，是早自一六六一年先民自唐山飄洋過海時，背在包袱裡到達台灣，十分具有歷史價值。

在地文史工作者李錦和說，甘蔗產業有代表萬丹先民墾荒開拓史的意義，延續至今已形成當地特有的農業生態文化。

但不幸的是，甘蔗育種場將被列入第二代加工出口區的徵收範圍，「希望政府能注重地方保留甘蔗育種場做為萬丹鄉文物館的心願，將這個兼具歷史、生態、學術價值的育種場保留下來，成為結合鄉民生活的動態博物館，」李錦和如是說。

萬丹人以自身對勞動生活的熱愛，催化出「稻草人藝術造型創作比賽」，讓當地農民伯伯也能發揮藝術創作的天份。（李錦和攝）

萬丹鄉民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沐浴在紅豆、蔗園、牧草、乳牛的氛圍中，他們對自身勞動與生活環境的熱愛，催化出許多有趣的活動，例如「稻草人藝術造型創作比賽」、「采風蔗園情」等融合社區、親子與生活的文化活動。

早期稻草人是用來幫助農夫驅趕鳥類，保護農作物的工具，現今時代改變，稻草人已經失去以往的實用性，但是「稻草」卻仍然是農村中最易取得的美勞教材，既環保也新潮，可以成為裝置藝術。下蚶庄九十五高齡的郭先進老先生，天天期盼著綁稻草活動早一點到來。去年他的作品入選，今年更勇奪三件特優獎，他說出自己的作品《老師與學生》中所蘊含的意義：「希望紮綁稻草人的技術，能像老師教學生一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萬丹的文化活動得以漸漸興盛，當地人自發性架設的在地網站幫助頗大。萬丹基督長老教會所建置維護的「萬丹鄉音」網站，以社區網站來定位自己，蒐集了許多有關萬丹的人文、地理、歷史及生活資訊，並帶動熱愛萬丹的知識份子群聚上網討論，截至目前為止，已經多次榮獲全國社區網站設計比賽的大獎，被萬丹人視為進入ｅ世紀的一大驕傲。

萬丹的教會向來極具特色，除了在地ｅ化成果外，還有著名的「百年萬丹教堂」也極具文史價值。這座百年教堂緣起於清朝光緒年間，屏東首富、因販酒糖得利的萬丹鼎昌號商人李仲義，在結識路經萬丹傳教的潘牧師後，決心將土地提供出來建立一竹厝為福音堂，其後隨時代變遷而屢經重建，從竹造、磚造，到民國七○年代初完竣如歐洲城堡的現貌，代表萬丹百年以來宗教人文的蓬勃發展，是當地頗為知名的文化觀光景點之一。

曾經噴發蔚為奇觀的泥火山，是萬丹著名景觀之一。

雖然在文化產業化方面迭有成績，但是萬丹的發展方向，政府與民間的共識卻還未完全形成。地處台灣最南端的屏東縣，由於長期中央施政的重北輕南，加上本身農業縣收入偏低的雙重影響，不僅硬體的建設不夠充足，軟體的建設更顯匱乏，使得屏東人不免時時發出「站尾包衰」的感慨。而萬丹作為屏東縣最主要的農牧重鎮，所面對的困難與挑戰，更是整個屏東未來發展所要面臨問題的縮影。

全國施政民調極高、積極任事的屏東縣長蘇嘉全，對萬丹也提出成立「倉儲加工出口區」的構想，但當地人士卻議論紛紛。學成歸鄉的萬丹青年阿正就提出不同的見解：「萬丹應該成為高雄大都市周邊的文教住宅區。」他認為萬丹並不具備成為加工出口區的條件，如果能成為高雄的衛星都市，以良好的生活品質及便利的交通，吸引高雄上班族前來萬丹定居消費，反而可創造萬丹鄉民未來的就業機會，增進全鄉生活機能。

在這些對萬丹未來的急切討論中，所有的憂慮與盼望，批判與期待之間，縱然一時有些渾沌不明，但我們卻彷彿能夠直直看見屬於萬丹，屬於屏東的光明未來。

萬丹人以自身對勞動生活的熱愛，催化出「稻草人藝術造型創作比賽」，讓當地農民伯伯也能發揮藝術創作的天份。（李錦和攝）

萬丹鄉位於屏東平原南部，西臨高屏溪，北邊緊接屏東市，早期是西拉雅平埔族的居住地，面積約五十七平方公里。

在清朝，屬於鳳山縣管轄，日據時代為阿猴廳，不久改屬高雄州東港郡萬丹庄。台灣光復後屬高雄縣，民國三十九年才改為屏東縣萬丹鄉迄今。

萬丹鄉曾是著名的長壽之鄉，五萬多的鄉民，九十歲以上的老者竟高達三十八人。關於萬丹人文采風的網站可見http://www.pthg.gov.tw/或萬丹鄉音 http://wantan.tacocity.com.tw/wantan/tan.htm

萬丹極具生態、歷史價值的甘蔗育種場，即將被列入第二代加工出口區徵收範圍，讓當地的文化運動者焦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