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動旋轉門──智庫競合時代來臨

如果在台北來一趟春日的智庫之旅，木柵的政大國關中心位於山明水秀間，濃郁的學術氣息讓人聯想到美國史丹佛大學的胡佛研究所。若進入市區，位於水泥叢林間的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台灣綜合研究院，因為許多政府卸任政務官任職其中，辦公大樓式的建築中警衛森嚴，有幾分神似華府市區內傳統基金會與布魯金斯研究所的氣氛。而走進喧囂基隆路旁的中華經濟研究院，資料庫的專業藏書決不亞於任何美國財經智庫。

多元活力

在硬體設備上，台灣的智庫與歐美相較並不遑多讓。在軟體上，就組織型態而言，除了台灣智庫、群策會目前僅以論壇性質運作，其他智庫皆擁有大量研究員，不管在學術界、政治界、或產業界都有相當高的評價。而就研究方向來看，除政大國關中心與中華經濟研究院以純學術研究為主外，大部分智庫皆為政策導向，主動研究社會重要議題，提出方案，同時也接受民間企業或政府機關委託，研究較細節的行政議題。目前台灣地區由智庫舉辦的大小研討會，非寒暑假期間每週少說有二十場，若是遇到輿論討論熱門議題時，相關會議還要更加密集。

與美國相較，台灣的智庫政治色彩顯見濃厚，歷史也還尚淺，但研究議題卻頗能因台灣政經轉型的特殊需求而呈現不同的特色，如中華經濟研究院、台灣經濟研究院、台灣綜合研究院等三大財經智庫因台灣的傲人經濟成就，在國際間頗負盛名。

其他如政大國際關係研究中心、國家政策研究院、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等專精國際關係與兩岸議題的智庫，因長期與美國及中共智庫交流密切，實際上也擔任台、中、美三角關係間的「第二管道」，是兩岸和平的幕後推手。其中，前外交部長田弘茂因曾經擔任國策研究院院長，熟悉智庫運作，執掌外交部期間特別重視與美、中智庫的合作，並多次赴美拜訪該地負責「閉門會議」的多個重要智庫。

智庫經費的來源備受矚目，多使用基金孳息。台灣諸智庫可說是半官半民，早年成立者多由官方挹注經費，近年成立的則多半自企業募款。如一九五三年成立的政大國關中心，編制上屬政治大學，經費全數由教育部支出；一九八一年成立的中華經濟研究院，由政府出資十億成立。台灣經濟研究院成立時由和信集團辜振甫捐助六千萬、國策研究院由長榮企業張榮發捐助一億二千萬、台灣綜合研究院向各大企業募資一億多元；去年底成立的台灣智庫則從親陳水扁企業家募資六千萬元成立。

僧多粥少

經濟景氣的年代，基金孳息已足夠智庫的運作，但近幾年來銀行利息大幅降低，智庫必須爭取政府與企業的研究預算，在大餅有限的情況下，智庫數目越來越多所帶來的第一個問題，便是財政吃緊，不得不調整腳步。

以台綜院為例，院長劉泰英表示，目前台綜院最大的經濟來源是政府委託的研究案，佔百分之六十至七、八十不等。民間的委託則因台灣企業規模無法與歐美日等國相較，研究風氣也還不盛，不到百分之二十。基金孳息部分在整個智庫營運中更是所佔無幾。

僧多粥少，多元競爭壓縮各大智庫財源，台經院副院長洪德生就大喊吃不消。「台經院一向專精政策研究，長期和政府機關建立了良好的互動關係，但過去幾年在競標政府委託計劃上相對困難許多，」洪德生不諱言，智庫間的競爭早已浮上檯面。

連政策研究智庫都面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窘境，過去以學術研究為主體的中經院所受的衝擊就更大了。

「中經院也在調整腳步，除傳統上對大型經濟政策主動做研究外，現在也積極爭取政府委託案，」中經院副院長巫和懋說，雖然如此，中經院仍不得不精簡人事，從前年開始鼓勵研究員優退，知名經濟學者馬凱就在這波不景氣聲中選擇從中經院退休，轉任中國時報總主筆。

另一個更明顯因經費競逐波及而不得不調整體質的例子，則是去年遭汐止東帝士大樓火災池魚之殃的國策研究院。執行長羅致政表示，國策中心因經費短缺，運作已漸困難，祝融之災更讓國策中心決定轉型成論壇型智庫，不定期就重要議題舉辦研討會，先前聘任的專任研究員也全數裁撤。

連因憲政改革研究名噪一時、培養過大量「李系」政務官的國策研究院都面臨轉型的瓶頸，裁員、遇缺不補，更已普遍存在於民間智庫之中，連新成立的智庫型態都因此受到影響。

台灣智庫董事柯承恩表示，以長遠來看，台灣智庫還是希望能從論壇型智庫發展成綜合型智庫，只是礙於不景氣，企業募款有限，養不起專職的研究員，故以通訊研究員代替，而採論壇形式。但理想歸理想，台灣智庫要多少時間才能轉型成綜合型智庫，柯承恩也不敢預期。

旋轉門啟動

除了經費競逐轉為激烈，另一個因智庫林立所帶來的生態變化，則正、負面兼具地影響著智庫的「人才庫」。

過去台灣學術人才總被批評當官「只進不出」，智庫缺乏「旋轉門」功能，但兩年前的政黨輪替大大發揮了旋轉門的效果。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國民黨成立的國家研究基金會，吸納了大量的退任政務官，包括江丙坤、邱正雄、蘇起等人就回歸學者崗位，改以政策研究的方式影響時勢。其他如擔任過新聞局長、行政院政務委員的鍾琴，在今年的內閣改組後重回中經院、外交部研究設計委員會主委羅致政也赴國策研究院擔任執行長，都是著名的例子。

「遊走官、學兩界對理論與實務的結合絕對有正面幫助，」旋轉門走了一圈的羅致政說，但現在政壇風險大，教育部又訂有兩年為期、一生只能借調兩次的規定，大學教授要當官都得深思熟慮。

「校園學者得面臨抉擇，旋轉門功能將回歸民間智庫，也是一件好事，」國關中心主任何思因表示，這對於台灣智庫中「明星分析師」的培養具有正面影響。

雖然旋轉門功能在智庫增加後更為確立，但對智庫的人才培養卻少有幫助。

「過去中經院待遇與研究環境都較大學為佳，是財經學者的第一選擇，但現在因經費短缺，相較於大學有四個月的寒暑假，教授以個人名義爭取研究計劃，發揮的機會與讓外界看見的機率遠較智庫研究員多，智庫反而募才困難，」中經院副院長巫和懋感嘆。

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台經院。副院長洪德生就說，台經院的研究員以碩士為大宗，薪資比照教育部專案研究計劃以學歷聘用研究員的等級規定，但與企業界比起來相對少了很多，人才每每流向企業界，對於智庫的學術資源累積多少會有影響。

策略聯盟

智庫林立對自身生態衝擊所產生的利弊互見，政大公共行政系教授鄭興弟因此大力倡導智庫間的「策略聯盟」。

「瑞士的『世界經濟論壇』每年邀集世界產官學界菁英共同探討『全球化』相關重大議題，就是智庫聯盟最好的典範，」鄭興弟表示，在台灣官方外交遭到排擠的情況下，讓世界各領域領袖以參與論壇議題討論的方式到台灣來，不管對智庫、對國家，都是正面加分。

實際上，國內智庫間也已初步洽談合作的可能。羅致政就表示，在資源有限、議題討論、邀請學者常常重複的情形下，台灣智庫、台綜院、與國策研究院已經開始討論結盟的方式。初期將以資訊交流、合辦活動為主，再尋求進一步合作的可能。

然而智庫有政治傾向及大小之分，會不會被外界認為是政治結盟，或是大吞小，小型智庫從此消失？

羅致政認為不太可能，因為每個智庫都有獨特的視野，有些老字號智庫更是招牌響亮，很難被取代。

然而台綜院院長劉泰英卻表示，若有人倡議，合併也不是不可能，但開始時仍以尋找合作、互補為主要目標，共同成長。他更認為，台灣的綜合型智庫市場早已飽和，未來成立的智庫也多只能以「論壇」形式出現，論壇型智庫因與其他智庫成員重疊率高，「合作」將成為台灣智庫發展的潮流。

在台灣民主化的過程中，智庫的興起、變化與整合正如民主化的縮影。以宏觀角度來看，多元智庫是否將成為政黨政治的最佳夥伴，引領型塑國家前途，尚有待觀察。

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

成立背景：

民國四十二年由政府出資成立，已有近五十年的歷史，是最老牌的台灣智庫。早年主要功能在提供國際與兩岸戰略建言，以豐富的匪情資料收集聞名。隨著台灣民主化腳步，歷經「國際關係研究會」、「國際關係研究所」、「國際關係研究中心」三個時期。目前隸屬於政治大學，已漸褪去「國民黨專屬智庫」外衣，成為國內國際政治學研究重鎮。

研究範圍：

包括四個研究所，分別負責美洲、歐洲、非洲、亞洲、環太平洋地區及大洋洲各國情勢、國際關係、國際經濟及國際組織、中國大陸問題等領域之研究。出版「問題與研究」、「中國大陸研究」、「美歐季刊」、「Issues＆Studies」等學術刊物，其中「Issues＆Studies」在國科會學術刊物評鑑排名中名列第一。

網址：iir.nccu.edu.tw

中華經濟研究院

成立背景：

民國七十年為因應中美斷交、確保台灣經濟永續發展，由政府出資成立。以學術研究為主軸，參與國家重大經濟議題研究，近年來亦跨足政府機關委託研究計劃。有關中共經濟情勢之理論與實務研究為國內翹楚，擁有豐富的中共財經資料。研究員多為博士學位以上，素質整齊。

研究範圍：

包括「大陸經濟」、「國際經濟」、「台灣經濟」三個研究所及「能源與環境研究」、「經濟展望」、「財經策略」三個中心。擁有豐富財經出版品，包括各研究員之專書、各種座談會論文集及「經濟前瞻月刊」。

網址：www.cier.edu.tw

台灣綜合研究院

成立背景：

民國八十三年成立，研究經費來自國內外公民營單位及政府機構，是國內三大財經智庫之一。與李登輝前總統關係密切，李總統執政時期的許多政策多採納自該智庫之建言。目前李登輝任名譽董事長，退休後辦公室亦設於此，中華開發董事長劉泰英為院長。

研究領域：

包括「企業經濟」、「科技管理」、「政治、社會、文化、兩岸交流」、「戰略與國際」等四個研究所。出版「台灣綜合展望」、「戰略與國際研究」、「源」雜誌等刊物、其中「源」雜誌為「促進電源開發基金管理委員會」委託計劃，發行三萬餘份，口碑甚佳。

網址：www.tri.org.tw

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

成立背景：

民國八十九年台灣政黨輪替後，國民黨為了防止大量政務官人才流失，並善盡在野黨監督政府職責，保持論政能力，以連震東文教基金會為基礎成立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董事長為國民黨主席連戰，副董事長及創會執行長為現任立法院副院長江丙坤，新任執行長為邱正雄。

研究範圍：

包括內政、國家安全、教育文化、憲政法制、科技經濟、永續發展、財政金融、社會安全等八個組。各組召集人皆為前朝菁英。直至目前為止已舉辦近兩百場座談會、接待數十個國內外研究團體參訪、發表近三千篇國政評論。並定期將政策建言郵寄各黨派立委，以期發揮政策倡導功能，是台灣近期成立智庫中最有活力的一個。

網址：www.npf.org.tw

國家政策研究院

成立背景：

民國七十八年由長榮集團總裁張榮發出資成立「國家政策研究資料中心」，八十年更名為「國家政策研究中心」，八十七年改制為「國家政策研究院」，為國內第一個民間綜合型智庫。因民國七十八年與八十四年兩次憲政改革中，建言獲得李登輝前總統大量採納而名噪一時，而國策研究院成員如黃主文、蘇進強、黃輝珍等人獲得李前總統重用，也成國內民間智庫中學者從政率頗高的一個智庫。近年因財務問題已逐漸走向論壇制。

研究領域：

目前設有民主發展與鞏固、國家安全、兩岸關係、亞太事務研究等四個領域。特別重視國際交流活動，多次與歐美智庫合辦跨國性國際智庫會議。曾出版豐富之憲政改革研討會論文集。

網址：www.inpr.org.tw

台灣經濟研究院

成立背景：

民國六十五年由和信集團辜振甫創辦，初期為「台灣經濟研究所」，以研究產業經濟為主，民國七十八年擴大編制成「台灣經濟研究院」後，逐漸跨足總體經濟領域，但以政策導向為研究方向，有別於中華經濟研究院，設有「產業發展諮詢委員會」為民間參與政府經濟決策之管道。另外亦負責「太平洋盆地經濟理事會中華民國總會（PBEC）」、「太平洋經濟合作理事會（PECC）」、「APEC企業諮詢委員會（ABAC）」、「中華台北亞太經濟合作（CTAPEC）研究中心」等國際組織之秘書處業務。出版有國際經濟情勢週報(89年以前)、重要經濟指標卡、台灣經濟研究月刊、太平洋企業論壇簡訊、能源報導、鄉土情(89年以前)、東南亞投資雙月刊(89年以前)、景氣趨勢調查報告及各種叢書與研究報告等。

研究領域：

包括「國內外一般經濟」、「製造業、中小企業產業」、「科技政策」、「資源經濟、環境經濟」、「能源經濟、運輸、民生產業」、「景氣預測、財務金融」等六個研究所。

網址：www.tier.org.tw

台灣智庫

成立背景：

民國九十年十二月成立，自許為「知識與政策對話的平台」，打破一般智庫以專業學者為主的成員型態，董事會與顧問群包含台灣產、官、學菁英，包括證交所董事長林鐘雄、土地銀行董事魏啟林、台大管理學院院長柯承恩、行政院長游錫$等，皆與扁政府關係密切。智庫運作以論壇形式進行，不定期針對國家重大議題，邀集所屬成員及各界菁英參加。

研究範圍：

包含財金、科技產業、農業、政府改造、社會發展、大陸、亞太、WTO等八大論壇，首波建言於今年一月份在中國時報陸續發表。建言中認為政府的財金改革政策方向大致正確，但希望政府能就健全銀行體質、改善資本市場、財政改革等三個方向落實，希望游內閣能繼續貫徹張內閣重建台灣金融秩序的做法，恢復台灣經濟活力。

網址：www.taiwanese.com/~tt/Intro.html

群策會

成立背景：

民國九十年十二月立委大選，台聯黨一舉拿下十三席的亮麗成績之後，立即成立群策會，會長為前總統李登輝。目標在於結合以台灣為中心理念的政治、社會菁英，自詡成為政府體制外的第三部門，與理念相近的政府建立夥伴關係，成為策劃與實踐並重的「行動智庫」。成立至今尚未有重大公開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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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大國關中心位於山明水秀的木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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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經濟研究院由政府出資成立，但學術研究風氣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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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綜合研究院是台灣三大財經智庫之一，前總統李登輝退休後辦公室設於此處。（卜華志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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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政基金會成立未久，但十分積極活躍，平均每週有十幾場學術研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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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政策研究院注重與國外智庫的合作，時常舉辦跨國學術研討會。（國策研究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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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經濟研究院負責多個國際組織的秘書業務，研究員也是各國國籍皆有，十足國際化。（林格立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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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策會成立酒會上冠蓋雲集。右起分別為考試院院長許水德、前行政院長張俊雄、國民黨副主席蕭萬長、前總統李登輝伉儷。（中央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