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祈「水」、護民泉州——清水祖師

在台灣，說起「祖師廟」，十有八、九供的是清水祖師，而不是佛教中開創禪宗一派的達摩祖師。

原來，對廣大的民間信徒而言，宗教學說與哲理不是追求重點；神是否靈驗、顯現過什麼「神蹟」，才是篤信膜拜的要件。

出身佛門，未修行成佛成菩薩，卻被福建、台灣等地居民視為神祇而廣為崇拜的清水祖師，就是以靈驗神異著稱。

清水祖師有到信徒家小住，以神力加被，使他們逢凶化吉的慣例。神像因此不只一尊。（卜華志）

鼻子落下來了，……

一大清早，住在天母的李老先生便和女兒、女婿興沖沖地直奔淡水，因為清水祖師廟管理委員會昨天通知，終於輪到他們可以把有百年歷史的「落鼻祖」請回家了。

「這尊從唐山來的祖師像，在大事故發生前，鼻子會掉下來示警」，淡水祖師廟堛爾q工王先生說，清同治丁卯年仲冬（西元一八六七年十一月）廿三日，信徒們迎祖師繞境，到了淡水港口，祖師像的鼻子好端端地忽然脫落掉下，附近居民爭先跑出來看，正當大家滿頭霧水時，突然一個大地震，屋子倒了幾間，卻因人們皆在戶外參觀祖師，而無任何傷亡。從此祖師像的鼻子便成了示警的信號。

另一位義工胡女士指著鼻子周沿有一圈白灰的落鼻祖師像說：「掉下來的鼻子，要用香灰和水才黏得回去。」

祖師像顯靈的傳說一傳十、十傳百，信徒們為了希望能多得到一些庇祐，便有了請祖師回家的習俗。「通常都只住二、三天」，胡女士說，有人是為了還願、有的為了鎮邪、也有是吃拜拜要孝敬祖師。

以淡水祖師廟來說，可供信徒請回家的祖師像就有十八尊，每尊都有大批信徒預約。「行程表早就排得滿滿的，忙碌的程度大概不會輸給行政院長」，信徒李先生打趣道。

一般佛教徒對崇敬的出家眾，都稱上人或法師，唯一稱作「祖師」的達摩，是因被奉為禪宗的始祖，所以得此稱呼；清水祖師又是以何得名？

台灣地區的祖師廟中，幾乎都供奉清水祖師；其中三峽祖師廟以藝術成就聞名。（卜華志）

與佛教「祖師」有別

「以泛靈信仰為基礎，再融合儒釋道各派教義的民間信仰中，習慣用親屬稱謂來稱神明，以表示親近」，人類學者阮昌銳指出，信徒在叫土地「公」、觀音「媽」時，就像呼喚阿公阿媽那樣孺慕情切。所以稱祖師就像佛教人士稱的「師父」，只是一種尊稱，民間信仰中「祖師」的稱呼十分普遍，如香山祖師、慚愧祖師等，並不像佛教中那樣慎重。

而俗名陳普足的清水祖師，雖出身佛門，卻幾番因緣，而被尊為民間信仰中的祖師。

根據永春州志及各祖師廟的記載，宋仁宗慶曆年間陳普足生於福建永春縣。小時候他一邊放羊一邊唸佛經，後來在大雲院出家，又跟隨明松禪師修行，三年悟道。要辭別師父回鄉為民服務時，禪師叮囑他：佛最大的功德，就是行仁，一定要捨棄萬緣，以利物濟世為志業。

陳普足回到故鄉，以醫術施藥救人。神宗元豐六年（西元一○八三年）地方大旱，鄉人請他祈雨，沒想到真的下起雨來。鄉人便為他在蓬萊山蓋了道場，因為山中泉水清澈甘甜，便把他的道場稱為清水巖。

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五月十三日（西元一一○一年），清水祖師交代後事，並強調「形骸外物，漆身無益」，便端坐圓寂。時年六十五歲。

清水祖師原只是泉州的鄉土神，到了台灣，庇祐的對象可遍及大江南北人士了。（卜華志）

祈雨最靈

故事到此並未結束。永春州志上記載，紹興四年（西元一一三四年）七月十日清水巖突然雷火燒山，從晚上燒到凌晨始滅。這場火來得怪異，人們登山看個究竟時，卻見有一叢白菊、一叢薑、一個香爐，已圓寂的清水祖師則端坐在後。這時山間忽起大霧，將祖師托起，緩緩升空。人們這才想起，祖師曾說清水巖是佛家鄉，日後會在此現身，於是便在此建廟供奉，宋高宗也賜號「昭應大師」。

孝宗時，久旱不雨的福建德化縣民請祖師像到縣內祈雨，果然靈驗。寧宗時，泉州苦旱，太守也請祖師像祈雨，果然又馬上降下豪雨。因為祈雨特別靈驗，因此在民間信仰中，清水祖師又被尊為「水神」。

由於這些神奇事蹟，終於使得原為佛門子弟的陳普足成為民間崇拜的清水祖師，而且隨著閩南移民，渡海來台，「神力」範圍不再只限於福建泉州一帶。

由比丘一變為神明，祖師大概也始料未及吧！（卜華志）

泉州人到那，清水祖師就到那

「在中國民間信仰的神佛系統中，清水祖師是屬於地方性的鄉土神」，阮昌銳指出，這種神只有當地人拜。譬如青山公，是福建惠安的鄉土神，浙江有人拜「全老相公」。「這些鄉土神生前都是樂善好施、造福地方的人」，阮昌銳說，如青山公是個縣令，全老相公則是地方仕紳，死後人民感念，便建廟供奉，祈求他們繼續庇祐。

「這種情形在中國南方尤其普遍」，阮昌銳說，因此泉州人不論到那兒，清水祖師一定就供在附近。

台灣開發初期，篳路藍縷，生活艱辛，祈求神明賜福的寺廟，便成為當時人們精神生活的中心。也因此，由廟的種類就可以看出開發者的「來路」。譬如宜蘭多漳州人，但蘇澳的兩座清水祖師廟，卻洩露了蘇澳原是泉州人開墾的事實。

據阮昌銳的調查，台灣地區共有九十八座清水祖師廟，其中台南縣最多，有廿九座。在所有祖師廟中，又以台北縣的三峽祖師廟最富盛名。

「台灣大小近九千座廟中，多以信仰為主，只有這座以藝術聞名」，三峽祖師廟重建委員會秘書鄭有財十分驕傲地表示，其他地方沒有一座廟雕得這麼精緻，而且修了四十多年、投入了一億二千多萬元，還在繼續修葺。

「當初主持修建計畫的已故畫家李梅樹，請了全台灣最好的木雕、石雕、建廟師父，是為了留給子孫一份傳統建築藝術的文化資產」，鄭有財補充道，很多外國人，尤其日本人，專程來看這座「東方藝術殿堂」。這座美麗的廟，已為曾經沒落的三峽帶來了繁榮。不知在信徒心中，這是祖師顯的靈，還是李梅樹的功勞？

誤解百餘年

由於民間信仰是無神不拜，因此廟中多是眾位神明齊聚一堂。一般祖師廟中，常也供奉了觀音、三太子或其他神祇，也有做醮、燒紙錢、拜斗等道家儀式，甚至用魚豬雞等三牲祭拜。

一般人早已忘卻清水祖師是佛教徒，純粹的佛教徒不認識祂，民間信仰的大眾更不了解祂。儘管祖師廟香火旺盛、信徒眾多，慈藹的祖師一定也不免偶有「其實你不懂我的心」念頭閃過吧！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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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祖師又稱「落鼻祖」，起源於一百多年前的傳說——大事故發生前，鼻子會掉下來示警。因此，現時新雕的祖師像，通常鼻子是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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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祖師有到信徒家小住，以神力加被，使他們逢凶化吉的慣例。神像因此不只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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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地區的祖師廟中，幾乎都供奉清水祖師；其中三峽祖師廟以藝術成就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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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祖師原只是泉州的鄉土神，到了台灣，庇祐的對象可遍及大江南北人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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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比丘一變為神明，祖師大概也始料未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