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初揭幕的杜哈亞運,巨型開幕式裡各國民俗表演爭奇鬥豔,其中代表華人的,是有著「祥獅獻瑞」好兆頭的舞獅。同樣的,全台各地的道觀廟宇,每逢神佛生日出巡遶境,在熱鬧的遊行藝陣中,動作靈巧、結合武術與舞蹈的台灣獅陣,也總是民眾喜愛的焦點。
獅陣表演中,色彩鮮艷、威嚴中帶有靈氣的獅頭,隨舞獅者行雲流水般的步伐,表演竄高、伏低、翻滾、舔腳、洗臉、假寐等動作,將獅子神態表演得神氣活現,是傳統獅藝的靈魂所繫。
這些手工細緻的台灣獅頭,必須結合泥塑、布胎、彩繪、染色等工序,才能表現傳統工藝之美。然而,隨著現代機器開模趨勢,這項結合宗教與工藝的技藝正逐漸失傳,幸好仍有人堅持守護這把薪傳之火,他就是在台灣民俗界被冠上「獅頭旺」尊稱的洪來旺。
1915年出生於北投的洪來旺,雖已92歲高齡,仍神采奕奕,打起專長的「三腳虎拳」虎虎生風,架勢十足。八十幾年來,老師傅對製作獅頭堅持不輟,捏塑的獅頭超過千個,使得這項傳統民俗技藝得以延續至今。
「獅穴」傳奇
早年艋舺(萬華)是台灣北部的商務重地,當時從中國請來的神明(神像)多從艋舺登陸,因此形成特殊的信仰產業與各式藝陣文化,其中尤以住在台北橋頭、製作台灣獅頭的「阿水師」,因技藝精湛而馳名。1924年,北投地區的獅陣聘請「阿水師」前往傳藝,由「義塗師」得其真傳。
當時9歲的洪來旺,經常跟在「義塗師」身邊打雜、學捏獅頭,儘管家人勸誡他需以學業為重,但洪來旺仍樂此不疲。
七星公學校畢業後,在父母建議下,洪來旺跟著擔任牙醫技士的日籍房客學做齒模,日後並以此維持生計。
「當時交通不便,為了行醫,我必須從北投走到淡水、金山、九份、金瓜石一帶,每個定點停留一段時間,幫附近居民拔牙、做齒模、裝假牙;但一有餘暇,我就參與當地的廟會活動,也跟山中的英雄好漢們學習武功,」老師傅回憶。
每回行醫結束,一回到北投,洪來旺又迫不急待地跟朋友鑽研,如何將自己新學到的武功招式融入舞獅中。
洪來旺強調:「舞獅技巧大多由武術的手法、步法、身法、腳法等轉換而來,所以舞者若沒有紮實的武術訓練,便無法將獅的神采、威猛與靈巧充分地表現出來。」
當年的北投各獅團成員,由於皆有武術根底,因此獅藝精湛,北部地區遇有迎神賽會便爭相邀請,北投也因此獅團林立,較知名的有「清江獅團」、「新武獅團」,和洪來旺於1955年成立的「中央獅團」。鼎盛時期,該地竟有二十幾個獅團,因而有台灣「獅穴」之稱。
積極推廣台灣獅藝的洪文定(左),10年前開始在多所國小、多個民間社團及獅團擔任獅藝暨武術教練。圖為他在北投薇閣國小教學一景。
獅頭難得
獅陣表演中,最重要也最吸引觀眾眼光的,就是獅頭。手工獅頭不僅製作工序繁瑣,材料取得與處理也煞費苦心。
首先,捏製獅頭土模的黏土,取自大屯山貴子坑的「北投土」。剛從大自然採來的原礦土裡,還摻有雜質和粗顆粒礦石,為了得到質地細緻的黏土,必須「洗土」──早期多在地上挖幾個池,把原礦土加水攪拌,任其靜置一夜;次日引流卸除上層清水,中間細泥則引入第二沉澱池。細泥經過多次引流沉澱後,即可提煉出良質黏土。
良質黏土採集後,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陳腐」,讓黏土中的微生物分泌酸性物質與膠質。在陳腐過程中,土中的水分也會分布均勻,以增進土質的黏性與可塑性。
陳腐風化後的黏土,通常會先切成方塊以利儲存,使用前再加水浸泡。待黏土軟化後,將多餘的水排掉,再用腳不斷踩踏,使其質地均勻,稱為「練土」;捏塑前再揉捏一遍,稱為「揉土」,以避免成型後變形或龜裂。洪來旺強調,良質黏土質地細滑、觸感宛如油脂,因此俗稱「土油」。
待立體獅頭的捏塑土模(即「胎體」)完成後,便在胎體上黏貼粗棉布(即布胎)或牛皮紙(紙胎)。以前的人節儉惜物,牛皮紙通常用回收的水泥袋代替,但一般仍以布胎為主。
黏貼布胎時,要將粗棉布撕成10公分見方與5公分見方兩種尺寸。
「獅頭底部和周圍用大塊棉布;臉部因為五官分置凹凸不平,必須用小塊棉布才能表現出線條。」洪來旺邊示範邊解說:「粗棉布使用前必需先泡水防縮,避免沾上水性黏著劑後縮水,造成布胎變形。泡完水再乾燥後,才能撕作小布塊備用。」
「獅頭旺」洪來旺,八十幾年來以手工製作過一千多個台灣獅頭,已成為民俗界爭相收藏的工藝品。
布胎學問大
至於黏著劑原料,早期是用一小臉盆的豬血加4兩白灰,把乾燥的稻梗對折後,宛如打蛋器般用來調和豬血與白灰。為了著色時布胎更容易「吃漆」(吸附色料),洪來旺曾經用「生漆」作黏著劑。由於生漆性毒,當皮膚觸碰甚或只是吸入漆的氣味,就會被「咬」;身體會與漆酸產生化學反應,輕者手臂腫痛、奇癢無比,嚴重一點的全身浮腫、長滿漆瘡;皮膚若不慎抓破造成傷口感染,臉部甚至會腫得像「麵龜」一樣。
被漆「咬」過的洪來旺,回想七十幾年前那種「奇癢難耐」的經驗,至今仍印象深刻。幸好現在技術進步,已改用漿糊和樹脂作黏著劑,因此他的兒子、11年前才開始學做獅頭的洪文定,可以不必再吃這種苦頭了。
製作布胎,是將棉布塊浸水濕潤,然後在棉布表面塗上黏著劑,一塊一塊貼在胎體上,整個獅頭貼完一層布胎後必須陰乾,乾透後才能再上第二層。
「如果天氣晴朗,通常一天可以貼一層;若遇上陰天,有時兩天才能貼一層,趕工的話就要借助電風扇。」洪來旺強調,布胎一定要陰乾,絕對不能貪快用日光曝曬,否則表面乾燥,但內裡的棉布纖維並未乾透,若急著上第二層,日後就會變形。
近年來,有些業者為了因應市場需求與成本考量,到中國大陸請人代工。但大陸師傅由於經驗不足,不但棉布沒有做防縮處理,貼完布胎後也貪快日曬,結果成品全部變形,變形後的獅頭就像成語所形容的:「畫虎不成反類犬」。
早期布胎大多貼5層,但1980年代台灣經濟起飛,加上許多農地因都市計劃地目變更,造就不少新富階級,他們建廟、酬神,帶動一波民俗信仰熱潮。為了因應大量廟會「出獅」造成的磨損,布胎也有貼到10層之多的。待布胎完全貼妥乾燥後,接著還要進行「脫模」(用柴刀將土模敲碎)和「上漆」。
神獅拜廟,首先由德高望重的人「請金」(焚燒金紙),代表通知廟方要前往拜訪之意。圖為洪來旺帶著獅隊在台北霞海城隍廟前演出。
彩繪與安金
布胎脫模後,先安裝用上下兩片竹篩做成的獅嘴,方便嘴部開闔,然後在獅嘴後方裝上狀似「牛軛」的木架,舞獅者用雙手握緊木架,便可輕易操控獅頭與獅嘴,做出舔腳、互咬、獻食、吐聯(春聯)等討喜動作。
接著是為獅頭布胎上漆彩繪。台灣獅以「金面獅」較多,是用金粉、金油調和生漆來敷色;為了凸顯獅頭臉部五官的立體線條,還會用具有畫龍點睛效果的「梭線」來處理;早期用水膠調和「澎粉」(挽面時所使用的白色粉塊),現在則是將粉刷油漆前處理牆壁用的補土(俗稱批土),加硬化劑及色料調製成「粉線土」,裝入擠壓器內,以粉線勾繪事先用鉛筆在布胎上描繪的圖案,藉由粉線的浮凸立體感來表現浮雕美學。由於粉線條極軟,需熟練的巧匠才能控制線條的遊走。
粉線土乾燥後,再噴一層黃色底漆。之所以用黃色底漆,是為了與「安金」時的金箔顏色相近。貼金箔前,還要塗一層金箔膏(俗稱安金漆)。金箔膏乾燥的時間,必須拿捏得相當精準,因為會影響到貼金箔的品質──太濕,貼不均勻;太乾,金箔貼不住。
金泊貼好後,黃金閃耀的獅面已經成形,再依獅頭上勾勒的各種象徵圖案塗上不同顏色,如眉心上方象徵火焰的圖案需塗上紅色;火焰後方通常繪有八卦和太極,「太極」以傳統黑白兩色表示陰陽兩儀;至於獅頭上必定出現的七星圖騰,可以在額頭兩側描繪北斗七星,或各以7顆浮凸毛髻表現。
這些繪在獅面上的圖案各具意義:火焰代表此獅氣勢旺盛、陽剛之氣衝天,可以驅邪;八卦、太極、七星都表示可以破煞鎮宅;安裝在火焰上的鏡子,則意味著「用五色鏡,照五色人」,人的心性善惡皆無所遁形。
布胎脫模後(上),再以金粉、金油調和生漆敷色,並以「梭線」技巧突顯五官立體線條,彩繪成「金面獅」(下)。
高山溪流間的靈獅
獅頭完成彩繪後,便開始「安裝配件」,例如用黃麻絲來充當獅鬃,為了鮮豔搶眼,還會染成金黃、墨綠、紅、黑等色彩;最後穿上用彩布縫製的獅身,再把作簑衣用的棕櫚綁成一束作為獅尾,耗時2至3個月的手工台灣獅,終於大功告成!
獅頭完成後,還需經過「開光點睛」的敬拜儀式後方可啟用。開光前會用紅布遮住獅眼,擇吉日備牲禮水果,請德高望重的法師用朱筆點睛,稱為「獅開光」,如此一來,此獅就算是具備了神獸的靈性。
洪來旺強調,比較講究的開光儀式,會選擇高山有溪流的地方進行:高山山頂,象徵獅子萬獸之王高瞻遠囑、一呼百應的威嚴;溪水則象徵獅團代代相傳、綿延流長。
珍藏多個洪來旺手工製台灣獅頭、現任「鐵樂金獅團」負責人的陳得安,對老師傅的手藝十分讚嘆:「坊間有些獅頭的表情做得很凶惡,但旺師所做的獅頭,線條柔潤,臉部表情友善中帶有靈性;『祥獅』本來就是要讓人看了起歡喜心,要『獻瑞』給信眾的啊!」
「獅牙」講古
舞動中的獅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獅嘴兩側、在陽光下褶褶發亮的「金屬獅牙」。洪來旺表示,早年是在獅嘴的竹篩裡插兩把短刀,露出刀刃充當獅牙;兩人一組在後舞弄獅尾的人,腰際也會攜帶一對「鐵尺」(一種短兵器)。
之所以會在熱鬧的獅陣裡攜帶短兵器,源於18世紀獅陣從中國傳入,當時台灣盜匪橫行,加上不同族群之間的械鬥、民變等因素,鄉里間為了抵禦外來侵犯,於是廣設武館,訓練子弟習武以保衛家園。由於農業社會休閒娛樂少,武館便引進兼顧「武術」與「舞蹈」的獅陣,讓鄉民在農閒之餘,既可強身、娛樂,還可凝聚向心力,因此獅陣在台灣農村頗為盛行。
每逢廟會陣頭遊行時,由於庄頭之間難免有門戶之見,不同派別的武館間也會互相較勁挑釁,在「輸人不輸陣」的意氣之爭下,械鬥往往一觸即發。為了防身,獅陣裡充當獅牙的短刀和隨身攜帶的鐵尺,可以即刻派上用場。
洪來旺語帶感慨地表示,日治時期,若在廟會活動中滋事,會被拘役,如果是累犯,會被判最重的「拘役29天」;國府來台後施行戒嚴,台灣獅陣受邀到總統府前表演,主辦單位卻基於安全原則,強制規定不准攜帶兵器,違者一律沒收。失去兵器的台灣獅團,表演起來威風頓挫,失色不少。
「台灣獅」獅頭厚重,舞獅者須有紮實的武術根底,屬於「武獅」。
獅藝黑暗期
1979年國內發生「美麗島事件」,風聲鶴唳中,國府當局藉故掃蕩各種集會結社行為,本土性強又質樸剽悍的台灣獅團更是取締目標。而畏於早年「228事件」與「白色恐怖」的肅殺記憶,獅團紛紛解散或改名以求自保,甚至忍痛焚毀珍貴的手工獅頭,台灣獅團陷入低迷不振的黑暗期。
直到1980年代後期,蔣氏政權結束,本土文化抬頭,各地方人士出資重組廟宇的文武館,台灣獅團才重現曙光。可惜世衰道微,近年廟會藝陣竟成為部分幫派分子「假陣頭之名、行械鬥之實」的舞台,造成社會負面觀感,各級學校更三申五令,嚴禁學生涉足,讓新血招收不易。
洪文定強調,不管是獅陣、八家將或抬神轎,都是台灣傳統根深柢固的民俗文化,之所以讓人產生負面印象,追根究底就是部分帶隊者沒有培養成員正確的觀念與態度。
「舉例來說,獅陣遊行路過廟宇時,要做簡單的表演及『拜廟』,以示對廟宇的尊重,而廟方通常也會回禮,」洪文定表示,這種「禮尚往來」是藝陣文化的基本精神,就像人跟人之間的相處,本來就是互相尊重的。
神獅拜廟,有相當嚴格的規矩,首先由德高望重的地方仕紳出面「請金」(焚金紙,代表通知廟方要前往拜訪),之後才正式「拜廟」;進入大門後,先在廟埕拜天公爐、繞龍柱、探石獅。「石獅雖然不能動,但同屬『神獅』,因此不可繞到石獅後方,有戲弄的意味,也不可以站得比石獅高,這些舉動都很不禮貌。」
探過石獅後,為了表現獅團靈獅也飽讀詩書,接著讀門聯、參門神,然後才可入廟參拜神明。
「近年來,台中縣的『大甲媽祖國際觀光文化節』在國際上已有不錯評價,只要政府和民間合作,將藝陣的內涵好好推廣,必定可以成為吸引觀光客的焦點,」洪文定語氣中充滿自信。
結合宗教信仰與工藝之美的手工製「台灣獅頭」,工序繁瑣,造型厚重而威嚴十足。
英雄出少年
儘管熱心廟會活動的洪來旺並不鼓勵子女參與,但1962年出生的洪文定,從小便對藝陣的鑼鼓點充滿興趣,尤其父親每天清晨都會到住家附近的「黃帝神宮」(屬「軒轅教」)獻擊「三獻鼓」,鼓聲節奏早已銘記腦海,時時在住家木梯上槌擊練習。
這些舉動父親都默默看在眼裡,在洪文定7歲那年的一場盛大廟會中,父親讓他穿上代表「天將」的服裝,威風地坐在遊行花車上擊鼓,留給他永難忘懷的回憶。
國中畢業後,為了謀生,洪文定隨舅舅學廚藝,但對獅陣、武術未曾忘情。在一次廟會中認識南少林派師父張克治,便拜入其門下習武。當時擔任飯店廚師的他自願留晚班,深夜12點下班後,從新北投搭車到重慶北路大龍峒習武,同時隨高建隆老師學空手道,也跟父親練「太祖拳術」,退伍後還隨「蔡李佛」(廣東一種著名拳術)宗師李日生,學習廣東獅藝及十八般兵器。
與父親年紀相差47歲的洪文定,雖然兩人都對武術、獅陣充滿熱情,但是思想觀念難免不同。父親自己組有「中央獅團」,也有意指定他承接,但洪文定還是在1987年與同輩友人另創「福安獅團」,在藝陣界闖出名氣;1996年又正式掌理「福安獅館」,並開始隨父親學習製作獅頭。
「父親是個閒不住的人,我每做一個獅頭,他總會過來幫忙『整修門面』一番。」洪文定的姐姐洪明珠也表示:「父親只要一坐下來開始捏獅頭,就連飯也顧不得吃,非要做到滿意才肯罷手。」因為這份堅持與專注,洪來旺在1998年獲台灣省政府頒發終身成就獎,2006年獲頒第13屆中華文化藝術薪傳獎民俗工藝獎。
用黏土捏塑立體獅頭土模「胎體」。
薪傳有人
除了繼承父親衣缽,洪文定也瞭解,民俗技藝光靠耆老的傳承是不夠的,必須要借助教育的力量,向下扎根。10年前,他開始在多所國小、民間社團及獅團擔任教練,同時擔任行政院僑務委員會的「文化教師」,遠赴華人眾多的泰國、馬來西亞等地巡迴教學。
「剛到國小任教時,我都會被善意提醒,現在的學生比較嬌生慣養,千萬別把他們『操』得太凶。但其實,只要善用小孩愛玩、好奇的天性,就能培養出興趣。」在洪文定帶領下,台北市東湖國小2004年參加全國民俗體育觀摩賽,獲台灣獅組優等獎、2005年北投薇閣國小在同一項比賽中,獲舞獅隊全國甲等獎。
至於武功高強的洪文定,2004年參加香港世界功夫群英會,打敗了來自中國各地的武林高手,一舉摘下拳術、器械雙項金牌,更是藝驚全場。
洪文定強調,「獅藝」是門學問,也是一技之長,它學的不僅是「武」和「舞」,也學習對天、對人尊重的道理。如果孩子學出了興趣,還可藉此申請進入體育班或體育學院,將這項技藝做專業化的提升。
為了推廣獅藝、進軍國際舞台,洪來旺父子於2006年9月正式成立「台灣獅頭旺民俗技藝發展協會」,先從簡單的「獅頭彩繪」入門,讓學生和民眾在彩繪上發揮想像力,再循序漸進教導捏做獅頭,慢慢引發學生學舞獅的興趣,再推廣武術。
「廣東獅」(醒獅)獅頭造型立體華麗、活潑逗趣。
台灣獅站在世界舞台
洪家第三代,年僅10歲的洪于傑也小小年紀就嶄露頭角,不僅學「洪門扇」、「肢顯手」、「少林棍」,還會擊「台灣獅鼓」。問他為什麼喜歡獅藝和武術,他用稚嫩的聲音靦腆回答:「就是喜歡!」
純真回答,讓人想起八十幾年前,那個跟在「義塗師」身邊玩泥巴的小男孩洪來旺。就是因為喜歡,習得一身精湛技藝;還有,二十幾年前那個三更半夜隨師習武的少年洪文定,也是因為喜歡,習得一身高深武功;現在洪家第三代,同樣一句「就是喜歡!」讓人對台灣獅的未來,抱持樂觀期待。
因為喜歡,就願意學習;因為喜歡,就可以傳承;因為喜歡,台灣獅就能站上世界舞台。
只要真心喜歡!
「舞獅」技藝,在中國漢朝「百戲」中,就有類似舞獅的「角觝戲」,從宋朝大儒歐陽修在《新唐書》〈禮樂志〉中的記載,可瞭解古時舞獅的規模與陣容:「銅鈸二人,舞者四人,設五方獅子高丈餘,飾以五色。每獅子有十二人,畫衣持紅拂,首加紅襪,謂之『獅子郎』。」
根據學者研究,「舞獅」約在18世紀隨閩粵移民傳入台灣,最早傳入的是「閩南獅」(包含武館獅與宋江獅),後有「客家獅」、「廣東獅」、「北京獅」等陸續傳入。
閩南獅在台灣落地生根後,受民俗風情、生活習性、地理環境等因素影響,逐漸分為南、北二大主流;南部以沒有嘴的「閉口獅」為主、北部以「開口獅」為主,但都稱為「台灣獅」。其特色是獅頭厚重,舞獅者須有紮實的武術根底,屬於「武獅」;這和香港電影《黃飛鴻》中,那種獅頭造型立體華麗、活潑逗趣,而且可以踩著梅花樁飛躍翻騰的「廣東獅」(醒獅)不同。
1970年代之後,由於交通便利,台灣獅陣教練南北穿梭傳藝,從此不再有南北獅之分,台灣獅的表演也因而更加豐富多變。
「台灣獅」的造型因地域、派別不同而各有千秋。除了開口、閉口之分外,獅頭形狀更以農家盛物器具為基本造型,分有:柑仔獅、雞籠獅、畚箕獅、盒仔獅;臉部色彩則有紅、黑、白、青、黃,合稱「五行獅」,也有以金色為主的「金面獅」。由於金色較沒有派別之分,且有富貴吉祥之意,為現今坊間獅團中最常見的。
(郭麗娟整理)
被尊為「獅頭旺」的洪來旺,堅持守護「台灣獅」薪傳之火,備受宗教界與藝陣界尊崇。
在土模胎體上黏貼粗棉布,稱作「布胎」或「夾苧」。
洪來旺的么子洪文定(左)承續衣缽,創立「福安獅團」。武功高強的他,曾獲香港世界功夫群英會拳術、器械雙項金牌。
捏製獅頭土模的黏土,取自北投大屯山貴子坑的「北投土」。處理過的良質黏土質地細滑、觸感宛如油脂,俗稱「土油」。
獅頭眉心上方象徵火焰的圖案需塗上紅色,代表神獅氣勢旺盛、陽剛之氣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