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經建會預估我國今年經濟成長率為七%,這個數字如何定出?可不可能達到?
答:經建會預估經濟成長率的計畫共計十餘套,最後決定提報三套:一為五.九%,一為六.八%,一為七.八%。結果六.八%脫穎而出。主要是因為五.九%與工業國家經濟成長率過於接近,為求早日迎頭趕上先進國家,勢必得加快步伐。至於要達成七.八%的目標,恐得擴大出超才辦得到。為避免國際摩擦,平衡貿易逆差,亦不得不放棄。既然選擇六.八%方案,卻將預估數字定於七%,用意是希望政府努力一點,透過各種金融措施和政策的配合,促使成長更上層樓。
前年十月十九日,美國股市崩盤,工業國家在此事件打擊之下,皆對來年經濟景氣不表樂觀,未料,到了去年四、五月間,國際景氣轉好,以致一九八八年工業國家實際經濟成長比預期來得好。
同樣地,八七年底,我國受美股市崩盤之影響,僅將來年經濟成長率定於七.五%,後來全球景氣復甦,照理說實際成長也該高於預期,可是,由於台幣升值效果延後,造成對美出口呈負成長,因此,實際成長只有七.三三%,反倒比預期壞。
問:那今年的情況呢?
答:今年台幣升值的不利影響仍會持續,因此,若出口情況不改善,要想達到既定成長目標,唯有以擴張國內需求、公共投資大幅增加替代。但是如果增加過大,造成供需緊張,又會產生物價上漲之虞。
所以,值此階段,採取適度、穩定成長,對我國整體經濟最為有利。
問:您一直強調適度、穩定成長,是否意味我們將放棄高成長?所謂適度成長又大約是多少呢?
答:並不表示放棄,而是現實的考量。
至於適度成長是多少,也很難說一個絕對的數字,任何國家發展至一階段,都不可能長期永無止境地保持高成長。經濟成長自有其高低、起伏。今年七%,明年可能十%,後年或許五%,只不過長期來看,我們希望在西元二千年之前,經濟成長能維持六.五%至七%。
很多人對七%的成長不表滿意,殊不知,與工業國家百分之二、三相比,這個數字仍是相當高的。
問:未來那些因素決定經濟成長高低?
答:端視國內外經濟情勢而定。以國內而言,如果勞資、環保問題得以合理解決,那要達到八%、九%的成長並不難;倘若問題愈演愈烈,降至五%也有可能;至於國外情況,以匯率為例,美如停止對我施壓力,只對韓國施壓,迫使韓讓出一些市場,如此一來,造成對我出口有利的形勢,成長自然往上攀升。
問:那麼新台幣是否仍有可能繼續升值?
答:美國眾議員蓋哈特前年曾提議,要求對美出超國家,每年出超金額減少十%,多數議員認為過於猛烈未予通過。但我國去年對美出超降低比率,幾乎已超過其建議十%的一倍,顯見我國對降低對美出超努力的程度,應可獲得美方諒解。
因此,如果國際匯率穩定,台幣單獨升值的可能性不大,不過,一旦日圓、馬克、韓圜有所波動,則台幣恐怕亦將隨之調整。
問:韓國同樣承受國際壓力,何以目前保持領先局面?
答:由於韓國負有外債,且國民所得僅達我半數,故其承受之國際壓力自較我為小。以貨幣升值幅度而言,過去兩年,台幣升值四十%以上,韓圜僅十五%。
據估計,未來幾年,韓國經濟成長仍能超過我國,惟其亦不可能長期依靠出超擴大來提高成長率,否則,一旦韓圜繼續升值,情況即會為之改觀。
問:過去我國得以保持高度經濟成長的原因何在?
答:過去,特別是七十五、七十六兩年,我國經濟成長率得以超過十一%,主要憑藉出超大幅增加。
光是去年一年,對美出超金額即達一○四億美元。由此可知,我國在全球貿易失衡問題上,也的確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身為貿易大國,絕不能再像以往那樣猛享權利,逃避義務,霸佔別人市場,自己繁榮自己。否則,國際壓力勢必一波一波接踵而來,目前台幣升值即為一顯例。
另一方面,過去生活水準低,為了改善生活,盈餘多投入生產事業再投資,大力發展製造業,創造就業機會,以出口賺錢,提高國民所得;至於污染防治及基本設施興建則無暇顧及。而今,國民所得大增,在發展經濟的同時,還應該進一步加強環保、基本建設,以謀求人民的生活福祉。
問:我國目前正處於調整產業結構之轉型階段,倘若轉型成功,有無可能促使經濟恢復高成長?
答:即使轉型成功,日後也不可能再出現長期高度經濟成長。
過去的產業,如紡織、製鞋等,投資小,回收快,而今各項資本技術密集工業,如鋼鐵、機械等,投資大,回收慢。也就是說,同樣的投資對經濟成長的貢獻不一。
此外,我們目前及未來還會投入更多的金錢,來加強污染防治和基本建設,如捷運系統、高速公路、港口等。這些投資得以改善生活品質,但從經濟成長的角度來看,卻是不具生產力的。以淡水河整治工程為例,這項耗資千億的大工程,由於不具生產價值,因此對經濟成長可謂毫無貢獻。但換個角度來看,如果淡水河整治成功,國人可在其上泛舟、游水,那麼這種投資所反映的意義,恐怕不是任何經濟成長可與之比擬的。這也是為什麼今後政府決定放棄追求高成長,而以中度成長為目標的原因。
“中國文化這麼博大精深,你們為什麼不多重視一點?”龍彼得常有這樣的慨嘆。(張良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