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認識世界、探索自我的生活方式,三不五時就會被喚起。不論稱之為壯遊、空檔年、背包生活、遊學,或是時下正流行的打工度假,花個一年半載晃蕩、體驗異國文化,是年輕的本錢,也是權利。
從20年前台灣青年爭相出國留學,取得鍍金洋學位,到現在一邊工作,一邊檢視自己的人生腳步;勇敢走出去的方式已然改變,不變的問題是,你想去哪裡?又為什麼而去?
今年27歲的Catherine,3個月前隻身飛抵南半球的澳洲墨爾本,獨自一人在陌生環境謀生,只能透過網路和朋友交換心得。
她找到在居酒屋打工的機會,一周工作35小時,收入已足以支應日常生活所需。
「打工度假的精神就在於勇敢冒險,當然要自己找路走啊!」Catherine表示,周遭有些台灣朋友缺乏自信,覺得自己英文不好,怕在異鄉找不到工作,因此尋求代辦協助;但她認為走捷徑可能花更多錢,收穫卻更少,因為過程是最可貴的經驗。
大學畢業後進入補教業工作四年多的Catherine,為了挑戰自我而出國,希望看看自己若離開舒適圈,能否激發出更大的潛力。自力求生,自然要付出一些代價。抵達墨爾本的第一個月,她幾乎用光旅費。
在澳洲大城的生活花費雖高,但更能貼近當地文化與生活節奏。圖為布里斯本夜景。
「要在城市裡找工作,就是一個字,難!」Catherine表示,自己的英文流利,學生時代就有打工的經驗,她以為到澳洲餐廳找到服務生的工作應該不難,誰知競爭竟非常激烈。
因為很多澳洲年輕人並不想待在偏遠、看不到未來的農場工作,寧可來大城市求生,當地老闆若有選擇,自然會優先僱用當地人。
最後她花了兩個禮拜時間先考取調酒師證照,然後到街上餐廳一間一間親自敲門遞履歷,才終於找到工作。
出國前,她看到台灣媒體對於打工度假的報導,似乎多著墨在出國淘金,其實,現實環境並不如傳聞中美好。
在大城市裡,房租、物價都高,簡單安貧的生活跟淘金兩字,完全沾不上邊。在台灣收入不差的Catherine說:「以前出門都靠小黃,現在乖乖搭地鐵、走路,根本是來找罪受。」在墨爾本每天光是交通費就要花上7塊澳幣(約合台幣210元),讓她不禁懷念台灣大眾運輸的平價與便利。
來自德國的Michelle,因為愛吃紅豆餅而賣起紅豆餅,她甜甜的笑容背後,滿載了對台灣的熱愛。
出國找工作不容易,該不該尋求代辦或仲介的協助?答案見仁見智。
有人認為,若能找到優質的代辦,可省下摸索時間,甚至還沒踏出國門就先有了工作,心情較安穩。但也有人認為,出國打工度假就是想跳脫常規生活,在這一年讓自己的人生增添不同色彩,如果交給代辦處理,反而失去了原本自由闖蕩的精神。
真正問題是,現在因想出國打工度假的人數多,許多代辦業者乘勢而起,提供非法的工作機會,誘使年輕人簽下對自己不利的契約而牟利,因此必須小心謹慎,契約內容一定要看清楚。
其次,到底該留在大城市,還是偏僻小鎮,更有助於磨練語言能力和增廣見聞?
Catherine說,她之前在台北教英文,若突然要她跑到農場擠牛奶、剃羊毛,心裡難免「驚驚」。來之前她也做了不少功課,聽說在小鎮上有很多台灣人,可能連說英文的機會都很少,更不用想要融入當地生活,因此決定待在大城市,每天泡在博物館,跟新認識的朋友一起逛街聊天,這才是她期望的打工度假生活。
沒有時間限制、不用龐大旅費就能體驗到各地特有風情,正是打工度假迷人之處。圖為在日本打工度假的張廉傑。
國內青年爭相出國打工度假,曾引發只想賺錢、淪為廉價勞工的爭議。
協助台灣青年辦理國際青年證的康文文教基金會,去年9月發表的一份網路問卷顯示,在25個打工度假理由中,賺錢排名倒數第二。該基金會針對近3年內曾赴他國打工度假至少半年以上者進行調查,受訪的226位青年選擇的理由,主要是開闊視野、培養語言和獨立能力、滿足對新事物的好奇。
當問到未來還想去哪一個國家打工度假?結果選擇加拿大者占19.5%,澳洲占19%,英國占9.3%。康文的分析指出,加拿大是北美唯一開放打工度假的國家,由加拿大進入美國和中南美洲旅行,較為便利;其次,加拿大開放打工度假申請者的年齡上限至35歲,是不少超過30歲還想出國打工度假的唯一選擇。
2010年,林彥潔在溫哥華打工度假一年,出國前他主要從事拍片與製片工作。他在加拿大做過日式料理店服務生、茶餐廳二廚、設計公司助理。他說,加拿大可找到的工作多是服務業,但即使是服務生,在當地也是非常受尊重的工作。
由於曾有媒體質疑打工度假者只想出國賺錢、出國玩,林彥潔決定拍攝一部有關打工度假的紀錄片,希望有助家長了解年輕人的想法,別把打工度假和浪費時間畫上等號。
英國街頭景致迷人,是許多年輕人心嚮往之的國度。
目前多數給予台灣打工度假簽證的國家,都以30歲為關卡,在我們的文化思維中,三十邁向而立之年,是一個生涯轉捩點。此時不少年輕人已累積不錯的工作資歷,該不該中斷在台灣的經驗,聽任自己內心的呼喊,放空一年?而一年回來後,這段人生對日後職涯有沒有幫助呢?是個人必須思考的問題。
原來在台灣從事工業設計,近30歲的莊蕙如(Belle) ,在職場日復一日的改圖、看材料的過程中,漸漸失去了當初學畫時對藝術的熱愛,心中的失落感就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最後化成一句「我的人生不該只有這樣!」
Belle起初只是抱著要用繪畫紀錄打工度假生活的想法,就飛去澳洲,怎料找工作不順利,最後在朋友突發奇想的建議下,她決定當一名街頭藝人。
「如果在台灣,我絕對不敢這樣做,」Belle說,以前學畫時她曾問過老師,有沒有在街上幫人作畫過,老師竟回她:「我還沒落魄到這地步。」讓她無法理解為何街頭畫師是落魄的象徵。
她在伯斯街頭擺攤的第一天,她不停問自己,真的能靠畫畫過日子嗎?直到第一位客人上門,她才放下忐忑不安的情緒,投入作畫。
Belle的作品不一定有清楚的輪廓,但卻能勾勒出人物的個性,讓客人打從心底認同,甚至請她繼續幫家人或是寵物作畫。她心中的失落感,在澳洲的街頭上被人潮給填滿,讓她找回自己的最愛。因此,與其說她愛畫畫,不如說,她愛的是拿起畫筆的自己。
在澳洲一年,她重新找回創作熱血,回國不久後,又動身前往語言幾乎不通的德國挑戰自我,繼續靠著一支畫筆闖天下。
攤位上的小國旗,成為許多異鄉遊子的精神燈塔,也讓莊蕙如交到不少朋友。
相較於台灣青年踴躍出國,外國青年來台打工度假的人數至今只有一千多人。今年20歲的德國女孩Michelle是其中之一,她在2009年曾和朋友來台灣旅遊,從此愛上台灣。
「台灣的天氣、食物,還有這裡的人,都是我喜歡台灣的原因。」當時Michelle返回德國後,努力打工存錢,兼了4份差,只為籌措再次來台的旅費。2010年當台灣與德國簽訂打工度假協議後,她欣喜若狂,馬上著手準備申請簽證,一圓美夢。
一個人飛抵台北後,她在朋友幫忙下找到了一間便宜住處,但是找工作就沒這麼容易了。
「很多老闆都不敢雇用外國人,也沒聽過打工度假。」Michelle找過許多餐廳和小酒吧,都吃了閉門羹。徬徨無助之際,想從食物得到一點安慰的她,在板橋莒光路上看到一家紅豆餅攤,這是她最愛的台灣食物之一,沒想到老闆竟然能說一口流利英文,就這樣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聊天之中,Michelle得知老闆想搬到宜蘭去做生意,她靈機一動,決定拜師學做紅豆餅,老闆也大方傳授技藝,在老闆離開後,她接下紅豆餅攤的生意,終於有了穩定收入。
金髮碧眼的Michelle本身就是最好的活廣告,德國正妹賣紅豆餅的消息傳開之後,客人多到要排隊等候,還引來許多媒體採訪,讓她樂不可支。
目前她一週工作6天,從下午1點開賣,到晚上10點收攤,收入只能勉強支應台北高昂的生活費,並且存下一點點旅費和學費,希望之後可以去學中文,到處去玩。「台灣很美,有沙灘、有高山,想要衝浪泡湯都可以,」Michelle說,台灣人常常面帶笑容,待人親切,甚至讓她有自己好像生錯了地方的感覺,很想當個台灣人。
英國街頭景致迷人,是許多年輕人心嚮往之的國度。
台灣的文化風景與濃厚人情味是吸引國外觀光客的一大賣點,但要吸引外國青年來台打工度假,難度很高。
國外青年來台打工度假,涉及內政、外交、勞工、醫療等問題,目前我們尚無一個資訊完整的窗口。此外,台灣的基本時薪只有109元,勞動條件較差,對企業主的宣傳也不夠,外國青年來台後可以找到什麼樣工作,似乎只能靠個人運氣與努力。
但這個困境是可以改變的,若能藉由這些從澳洲、加拿大、日本、韓國打工度假回來的國內年輕人,看見我們自己相對的問題,也許企業主就能以友善的同理心,對待這些需要短暫工作的外國青年朋友。
歐美青少年有個上大學前空出一年時間壯遊世界的傳統,他們稱之為斷層年或空檔年,美國名校哈佛大學自70年代就鼓勵學生這麼規劃。
推翻古巴親美獨裁政權的革命家切‧格瓦拉,在就讀醫學院時,曾休學一年,和一位學長騎著機車,沿著安第斯山脈,穿越南美洲5個國家,在這次萬里長征的旅途中,他目睹無所不在的貧窮而深感震撼,興起投入改革的念頭;若沒有這一年的經歷,他日後可能只是一位默默無名的醫師。
這次旅行徹底改變了他,格瓦拉的父親日後出版他那本《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在書中寫道:「他旅行,不是為了像遊客那樣,尋找景色怡人的地方拍照留念,而是為了在沿路的每一個拐彎處體驗民生疾苦,並探尋這些疾苦的源頭。他的旅行是一種社會觀察。」格拉瓦也因此成為中南美洲最受人敬仰的革命家與領導者。
一直以來,亞洲人習慣悶著頭向前衝,即使遲疑,也不敢離開既定的軌道;甚至可能已知跑錯了方向,也不願停下來修正,因為害怕落後。但人生猶如龜兔賽跑,跑得快的兔子未必就能先抵達終點。
過去,入學讀書、畢業、工作到老,等著退休的直線人生,已逐漸受到挑戰;現在的新潮流與新思維是,學習、工作、休息,不斷循環的圓型人生。
我們無法掌握人生的長度,但可以決定生命的寬度。人生有時候就在轉念間徹底改變,如果花一年的時間,可以幫助自己找到人生的方向,又何不大膽放心去飛!
英國街頭景致迷人,是許多年輕人心嚮往之的國度。
英國街頭景致迷人,是許多年輕人心嚮往之的國度。
在異地共同打拚認識的新朋友,感情更深厚。圖為在澳洲農場打工的楊承喆。
路在腳下,夢想在前方,年輕人只要勇敢踏出一步,人生就能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