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哈日風」後,台灣新出現了一批「嗑韓族」。
隨著韓劇在台灣大受歡迎,對異文化的趨之若鶩也不再像哈日族那樣以青少年為主,年齡層改以二十六歲以上的成年女性為大宗。「韓流」所及,不只韓國偶像商品、流行樂在市場上熱賣,已存在多年、販賣韓國服飾的永和中興街及韓式餐館集中的台北西寧南路,現在也成為成年嗑韓族一圓異國夢的熱門聖地。
到底韓國電視連續劇有何特色?為何能在一年內席捲整個台灣?
根據 AC 尼爾森市場研究公司所做廣播收聽率調查顯示,今年第一季全國收聽人次大幅下滑了百分之二.四。廣播界人人自危,且普遍認為這是受今年上半年電視連續劇熱所影響:民視八點檔《飛龍在天》收視居高不下,下檔遙遙無期,港劇、日劇也收視狀況穩定,此時韓劇再掀起熱潮,就直接衝擊到廣播的收聽習慣了。
任職於電影公司的張先生是這一波韓劇熱下新加入的連續劇迷,收看韓劇甚至改變了他的社交生態。「在電影公司擔任企劃工作讓我看戲很挑,但韓劇《藍色生死戀》讓我迷上連續劇,只要遇到好看的韓劇,那陣子我就不出門約會,」張先生說,不但交女朋友的機會少了,平日與朋友聚會時,喜歡看的韓劇一股腦熱絡討論,不看韓劇的朋友因為插不進話,也就疏遠了。
詩化的「花系列」
《藍色生死戀》的確造就了韓劇的高峰,在「八大劇TV」播出時曾衝破百分之二,位居有線電視台收視之冠,也讓去年初才剛成立、計劃性引進韓劇的「八大劇TV」突然走紅。負責韓劇選片的企劃部副理溫智平笑呵呵說,這是一齣「奇蹟」。
溫智平說,戲劇台的成立使得連續劇的需求量變大,韓劇只是他們向外採購的第一批。然而過去觀眾對於韓劇多停留在粗糙、煽情的印象,所以八大決定重新來過,採用日劇宣傳模式,新聞稿定時上報,甚至邀請韓劇明星來台宣傳,高曝光率果然讓韓劇一炮而紅。
韓劇有利可圖,各台也紛紛跟進。除了民視、中視、中天娛樂台、緯來、霹靂等頻道之外,大地頻道甚至決定將改版為專業韓劇台。
韓劇到底有何魅力,讓台灣人神魂顛倒?
三十出頭、美術系畢業、美麗脫俗的韓劇迷蔡文新陶醉地說:「像詩。」蔡文新坦承,大部分的韓劇劇情確實很「白爛」,像台灣戲劇「花系列」一樣誇張。但經過唯美的攝影、精緻的音樂、美麗的偶像等包裝起來,對於已經有相當人生經歷的成年人來說,是將種種可能發生在生活裡的荒謬與不如意事件的美化與詩化。看一齣韓劇,等於看一齣糾結所有遺憾與夢想的自我人生故事。
以《藍色生死戀》為例,這齣收視冠軍戲是典型煽情肥皂劇:
一對同一個村子裡同時誕生的女娃在醫院被抱錯,各自在家境天壤之別的家庭裡生活了十四年後才被發現。原先應該成長於富裕人家的女配角心生不平,硬逼著雙方家長換回。於是一邊是善妒的醜小鴨躍上枝頭,一邊是受詛的公主變成灰姑娘。之後因為富裕的一家突然決定移民,雙方斷了音訊。幾年後,兩家人再度相遇,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愛上多年前抱錯、一同長大的女主角妹妹。哥哥的好友同時也愛上女主角,而善妒女配角愛的竟是哥哥的好友!
一場糾結著親情、愛情、隱晦亂倫情節的四角戀曲展開,糾纏了二十集。觀戲者從其中交織的甜蜜、忌妒、委屈、無悔中,見到了自己不可能擁有的愛情故事的影子。最後女主角還以死掉為收場,催淚到了極點。而美麗的演員與運鏡方式,讓誇張的劇情深具說服力。
另一齣也相當受到歡迎的《火花》描寫的則是,各有結婚對象的男女主角在婚前發生一夜情,婚後卻發現彼此才是一生中的摯愛,最後幾經折磨,終於擺脫不幸的婚姻而結合。劇情交雜婚外情、婆媳衝突,是《失樂園》與《驚世媳婦》兩個台灣受歡迎題材的綜合版,再加上唯美的攝影與演員,不紅都難。
《愛上女主播》則是電視台新聞記者間的鉤心鬥角。每個女記者都美麗得不得了,男主角帥氣得不得了。但是,好心腸的也好得像天使,壞心腸的則是披著美麗皮囊的女妖,極力使壞,讓觀眾大呼過癮。
師奶殺手
根據AC尼爾森的「2001尼爾森電視生態研究」,韓劇收視群有近五成集中在女性上班族和家庭主婦,且超過二十五歲者逾六成,跟幾年前紅極一時的「花系列」相似,與哈日劇的學生族、喜歡港劇的男性高收視比率成為不同的分眾。
韓劇以精美包裝接收了喜歡愛情劇的婦女群眾,雖然戲劇的時空背景不同,黑白分明、情愛糾纏的劇情元素卻是一樣的,所以民視節目部經理許念台說,韓劇接在鄉土劇《飛龍在天》之後的九點檔播出一點都不衝突,「有四分之三的觀眾是承接《飛龍在天》的收視習慣,」他說。
韓劇除了情節誇張、張力十足、新面孔的男女主角俊美非凡外,更大敗台灣低成本的粗糙家庭劇。電視台有計劃地引進也是原因之一。
第一家將韓劇「做起來」的「八大劇TV」企劃部副理溫智平說,韓國戲劇也像其他國家一樣多元,但電視台只看好「偶像劇」,選片時會優先考量集數短、不拖戲的偶像劇,而在韓國播出時收視率好壞、主角在台灣受不受歡迎也是考慮標準。其他像歷史劇這種文化隔閡性大的劇種,電視台幾乎完全不考慮。
「雖然我們不是最早引進韓劇的電視台,但卻是計劃性引進的第一家,」溫智平表示,偶像劇的賣點就是偶像,所以八大也固定邀請韓劇明星來台宣傳,掀起韓國偶像熱。
韓國偶像有別於日本的個性分明,是屬於較樸實、「土味」較重的俊男美女,如《藍色生死戀》的宋惠喬、元彬、宋承憲,《火花》的李英愛、車仁表等,而這樣的偶像就是最大的「師奶殺手」。這些偶像來台宣傳時也一再引起媒體、戲迷爭相追逐的熱潮。六月初宋承憲和宋惠喬的影迷會,就將西門町捷運站前擠得水洩不通,旅客出入困難。
蔡文新說,她心儀的偶像元彬是屬於生活中可以見到的那種男孩,她常因為貪看他而熬夜,而每每也因此隨著劇情哭得頭痛不已。待嚶著聲音向老公撒嬌,得到的回應是:「為這種事搞得頭痛,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蔡文新嘆口氣說,老大不小了,才在迷偶像實在太誇張,但她很難不去幻想自己的老公如果有元彬那麼帥該有多好。「如果我老公像元彬一樣性格,即使摔東西和我吵架我都不會在意,」她笑著說。
台籍偶像劇?
溫智平不諱言初期引進韓劇時,因韓國業者採薄利多銷的外銷市場策略,成本相當低,利潤也高,可以大手筆宣傳,奠定韓劇的收視基礎。但現在各家電視台紛紛跟進,購片成本至少漲一倍。好戲、壞戲良莠不齊地大量出現,從近幾個月的收視率調查中也可以看出有漸漸降溫的趨勢。「市場若真的打壞了,我們只好再往其他國家如新加坡等東南亞國家開發片源,」他感嘆。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真正分析起韓劇,其實並不比台灣戲劇特別,所以難怪資深演員、台視董事之一的江霞要問:如果連韓劇都能大受歡迎,是不是台灣戲劇已死?
曾導過《女生向前走》等熱門八點檔連續劇的導演鄧安寧分析,其實韓劇要達到日劇那樣精緻的水準還有段距離,台灣的戲劇工作者也不見得拍不出那樣「好看」的戲,但一切取決於台灣戲劇環境能否受外來劇種刺激而振作。「炒短線、太過商業考量是台灣戲劇所面臨的瓶頸,」他說。
以導好戲聞名的鄧安寧即將接導華視下一齣偶像劇,各界都抱以期待的眼光。但他卻說,連偶像演員也需要長期計劃性培養,台灣現在跟風製作的「偶像劇」成本低,不要說佈景、燈光的投資不夠,連最重要的「偶像」素質都不好。完全沒上過表演課,一切只在戲裡磨,做導演的也只能在手法、運鏡上盡力而為了。
藝術無國界,偶像更無國界。當大家一面迷著韓劇、日劇,卻一面又擔心外國文化入侵、台灣戲劇已死,可能也該想想如何改變單方面的戲劇「入超」為平衡輸出的「雙向貿易」。如此,在台灣看到戲痴迷韓國、日本偶像,在日韓也可見到年輕人迷台灣偶像時,「文化入侵」或許就不是太沉重的議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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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電視劇種帶動「哈日」、「哈韓」風,留著龐克頭、身穿韓國風T-shirt的街頭年輕人就是最佳見證。(卜華志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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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劇明星在電視公司安排下,一波波來台宣傳,也在短時間內掀起一股「韓流」。圖為《藍色生死戀》男、女主角宋承憲(右)、宋惠喬來台召開記者會現場。(林格立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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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是一同長大、無血緣關係的哥哥,一位是性格、深情的富家公子。《藍色生死戀》的宋惠喬(中)徘徊在宋承憲(左)與元彬(右)的情網中,牽動每一個觀眾的心。
(八大劇TV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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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在台灣打響韓劇的第一炮,李英愛(左)與車仁表(右)成為最早「登陸」台灣成功的韓星。(八大劇TV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