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懂嗎?家鄉味就是勾勾纏你到天涯海角的味覺原點。
◼ 談論這些食物,有愛但不耽溺,進退有致,是相當舒服的飲食書寫。
◼ 原來我吃的是青春。
節錄作家毛奇〈閒情與爆槳:老台中是我人生味覺的地平線〉
合作街大麵羹
鹼味令人愛恨分明的大麵羹
說起「大麵羹」,店家招牌或寫「大麵焿」,無論羹或焿,近幾年的外地遊客多半沒有吃過。然而網際網路興盛以前的年代,透過書店購得彩色印刷的旅遊指南,遊客通常知道有這樣一道台中特色街頭點心。所謂大麵,外觀是寬粗的黃麵,投入大白鐵鍋沸騰翻滾,久烹使之膨脹,澱粉釋出令湯頭狀似勾芡。大骨高湯或薄或濃,調味多是蝦皮、油蔥酥、菜脯,主要以新鮮韭菜作為佐料。端一碗大麵羹上桌,外地吃客看見的是黃澄澄的羹湯,爛熟虛胖的黃麵條,以及交錯其中的綠韭菜。
外地朋友嚐鮮,吃完大麵羹者十之八九表示無法理解台中人口味。有人直言這是麵條煮過頭爛糊了的口感,有人感覺麵裡一股強烈的異味難以下嚥,當然也有斲傷台中人感情的具體形容:「像是湯麵沒吃完倒廚餘桶,隔夜以後看起來的樣子。」
大麵羹的傳播足跡罕見踏出老台中之外,雖則南投、新竹出現零星店家,但外地人的味蕾泰半不曾接受這道點心的洗禮,也難怪外地吃客對大麵羹之美味懷抱困惑與質疑。何況即使是大麵羹的主場地帶,老台中人也並非人人都欣賞這款古早味街頭點心—— 口感、味道、賣相,簡直三道難關,但最為關鍵的原因,終歸是大麵羹的「鹼味」。
大麵羹本沒有勾芡牽羹,外觀卻仍作羹狀,吃客普遍直覺這道點心是因而得名,但另有一派說法,指台灣話之「鹼」(kinn)通「羹」(kinn),使用鹼麵烹製而成的大麵羹,正名應作大麵鹼。
關於「鹼味」,我後續寫及「松哥拉仔麵」所用的「油麵」時將會詳述。此處大致說明,油麵煮熟拌油出製麵廠,店家調理後放在蒸鍋保溫,吃客注文當下店家「搦」(la΄k)麵入碗淋滿肉臊,即「拉仔麵」(正字作「搦仔麵」,當代稱呼為「台中炒麵」),鹼的成分令拉仔麵更有咬口,卻可能因為氣味令人不喜,台中街頭的拉仔麵日漸改用不摻鹼的黃麵烹製而成。「大麵」與「油麵」同樣混合鹼水或鹼粉揉製,皆屬鹼麵之列。大麵煮熟或者不煮熟,並不拌油即出廠,店家多半刻意截斷麵條,令短麵入鍋烹煮一小時以上,直到煮得麵條胖嘟嘟,食用鹼的顏色與氣味徹底融入高湯,因此鹼味便比拉仔麵還要鮮明強烈,成色亦相對鮮豔。
如果調查外地人對大麵羹的觀感,或許會出現雷同的疑問:這種軟軟爛爛又味道奇怪的湯麵,到底好吃在哪裡?
海邊自有逐臭之夫,老台中也自有一批大麵羹死忠愛好者。當我開始書寫台中街頭飲食踏查,便有朋友來問我什麼時候要寫大麵羹。尤其「英才大麵羹」登上二○二○年米其林餐盤推薦名單,甚至有吃友討論起台中哪一間大麵羹最有資格受到青睞。
我陷入苦惱,頓時化身米其林餐盤評審委員,推薦名單那一欄店家名字幾番上上下下。論造訪次數,當數「英才大麵羹」與「中華路大麵羹」;論歷史悠久,還有六十年老店的「柳川大麵焿水晶餃」與「阿珠麵店」;論老台中遊憩的地緣核心,該是「台中大麵羹」與「公園口大麵羹」;至於台中特產的集合強度,則不得不提同時販售「羅氏秋水茶」的「蔡家大麵焿」。
一次因緣際會赴某圖書館演講,館員知悉我是中興大學出身,問我有沒有吃過學校附近的大麵羹。中興大學位處台中車站後站更為南邊的南區,與老台中核心市區已稍有距離,不在我留意的範圍,又何妨奔赴一趟?根據館員所寄來的e-mail,連結點開Google地圖,店名叫作「合作街大麵羹」。彷彿有音效,登愣。此店亦在原先設定的踏查框架之內。金庸小說有華山論劍,我等吃貨可在台中論大麵羹。華山論劍論出天下五絕,但後來有任何外地人想試一試大麵羹,我一概遙指合作街。
創業在一九七五年的合作街大麵羹,第一代於街頭推車販售,如今店面已經交棒第二代。鄰近忠孝夜市,距離百年老廟台中城隍廟僅兩百公尺,合作街卻是僻靜的小路,合作街大麵羹亦安定低調,有如鄉間方能偶遇的不起眼老雜貨店。店門前攀至二樓之上的樹冠如蓋,綠蔭幾乎掩住招牌,而遮雨棚連同騎樓陰影隱蔽白鐵老推車,若非店門前的臨停機車與往來人流,尋常路人未必能立刻發現這是一間四十年老店。一座「一○三紅茶冰」小攤放在店外,反倒比「合作街大麵羹」的老招牌更加醒目,一時不察還以為是路邊的一攤古早味紅茶爾爾。
實際走進騎樓,老推車橫在店門口,底部框架與車輪圓框皆鏽斑點點,明顯是有年代的傳家攤車,安放鍋碗瓢盆的白鐵桌面卻乾淨發亮,連帶桌面一方專放滷菜的特製菜櫥都潔淨如新。經常是三、四位店員圍繞推車,自有一套動線與默契,得以迅速對付用餐尖峰時刻外帶與內用的人潮。店裡無菜單,所售唯有30元一碗的大麵羹,滷菜早年也不列菜單,近期則可在滷菜的玻璃隔板上看見價目表,如滷蛋、貢丸、油豆腐乃至雞胗、豬皮、粉腸等,俱是街頭點心的低廉價格。
合作街大麵羹有一種老派氣度,樸實而整齊。騎樓地面是一地台灣老四合院常見的紅色方形地磚,店內則是磨石子地板,而早年街頭店家常見的藍色鐵捲門,如今改以木頭拉門取而代之,展露老店新裝後毫無違和的古早風情。盛著大麵羹的,全是陶瓷上釉的白底青花老碗公,餐具照舊是扁扁的台式鐵湯匙。店裡連用舊了的桌椅都不惹油膩塵埃,倒是牆面放著老漫畫老雜誌的壁櫃,流露幾分未經整理的拙態。
最關鍵的是口味。所謂鹼味,吃慣了的台中人或許渾然未覺,但對外地人而言,合作街這一攤應屬鹼味偏低,麵條也不致過於軟爛。我首次造訪那趟,上桌的是擱了肉臊與菜脯的大麵羹,小菜切來貢丸、豆皮、粉腸、油豆腐。勺一匙大麵羹入嘴,咕溜溜的麵條有種豐腴口感,絲毫不費唇齒功夫便滑順入喉,若與菜脯韭菜同嚼則格外清香脆口。貢丸豆皮粉腸各有各的咬勁,油豆腐柔軟而湯汁飽滿。第二趟我才知道有辣菜脯,辛辣鹹香更有層次,嗜辣者不妨多添。
店內桌子有限,大抵都需併桌。偷覷其他吃客,一個大叔不假思索地在滷菜上淋滿東泉辣椒醬,而同樣的辣椒醬,隔壁桌的年輕女性全澆在大麵羹裡(目睹當下忍不住在心底一聲叫好:「果真滿滿的台中價值!」)。看似外出午餐的業務員組合,小菜盤子邊緣一大撮店家自製的紅辣椒,再一大撮辣豆瓣醬。同樣的是一碗大麵羹,或啜飲或吸吮,眾人低下頭唏哩呼嚕地把大麵羹掃進嘴裡。若是冬季,正是一口暖流直直淌進胸口;倘若夏季,便圖那份毫不費勁的滑溜暢快。
凡此種種,只要有意一嚐大麵羹的外地朋友,必須是合作街大麵羹。
不過話雖如此,合作街大麵羹在Google地圖上有吃客評價一星:「對不起,吃不懂。」附帶一個哭臉的顏文字。心得回饋很誠實,但是唉,真是何等非戰之罪!
就得談談大麵羹的來歷。
以台中老店分布來看,這道戰後才誕生的點心,一九六○年代起常見於街頭。一般說法認為戰後物資缺乏,加鹼的大麵久煮膨脹可增加飽足感,才有大麵羹的橫空出世。不過這個觀點稍有漏洞,因為所有麵條久煮都會膨脹,與大麵久煮之後的膨脹比例不致相差太遠。按同時代既有麵食來看,本省有切仔麵、擔仔麵、拉仔麵,外省有陽春麵、傻瓜麵,街頭麵食追求快速出餐,且麵條多數仍講究咬口——相比之下,得煮滾一小時以上使之熟軟才能出餐的大麵羹,豈不是更加費工嗎?燃料亦須列入成本考量,更令人疑惑物資缺乏的年代為什麼會催生大麵羹?
文獻有限,僅就現階段可取得的線索推測,與其認定加鹼的用意是令麵條膨脹,更可能的原因當是加鹼的麵條比較不易軟爛,且久滾也不致整鍋糊化,從而可以一口氣煮一大鍋。如此一來,前置作業固然費工,到了街頭卻可輕鬆幾勺盛麵上桌,比起必須一球麵一球麵分別調理的各類湯麵,大麵羹的販售相對更有效率。而大麵羹由於鹼味強烈,對湯頭滋味的要求也更低於前述幾款湯麵,同樣可視為是街頭智慧的綜合展現——換句話說,大麵羹誕生之初,追求的並不是美味。
根據老店阿珠麵店口述資料,一九六○年代創業初期,大麵羹售價5角,炒麵(拉仔麵)1元5角,價格甚為懸殊。這道點心屹立台中六十年,價格始終低於其他街頭麵點,也是直接的證據。其實回頭調查早年吃客心得,絕大多數都知道大麵羹吃的只是止饑的粗食。
按此推測邏輯,大麵羹最初的追求,當是麵條耐煮而易保存,口感軟滑而不爛,久煮斷裂的短麵條方便湯匙取用,而湯汁裹著麵條可酣暢吞嚥,有利於街頭速速埋首吃完一碗。一甲子時光悠悠,大麵羹演化為台中街頭名物,也成為老台中人的味覺養成要素之一,如今不煮至綿爛的麵條、未能完全釋放獨特鹼味的湯頭,反而有失格之虞。同樣的,這也導致外地人解讀大麵羹,總誤以為這是牙口不好的老人、土生土長台中人等特定族群才會傾心的古早味「美食」。
說實話,倘若懷抱一嚐美食的預期而來,面對大麵羹的吃客勢必敗興而歸。
時至今日該如何說明大麵羹呢?
它特定狀況下是美食(以台中味覺基因而言),常態分布裡不是美食(以烹飪理論而言)。它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但要是你吃得了鹼粽,吃得慣加鹼的日本拉麵麵條,也做好了心理準備,老台中人誠摯邀請,請務必來試一試合作街大麵羹,吃一口戰後台中庶民史的滋味。
一中豐仁冰
一碗賣遍四季的蜜花豆、牛奶冰淇淋、酸梅冰
台語有諺:「第一賣冰,第二做醫生。」說的是致富職業之順序先後。從台灣的亞熱帶地理位置考量,現代化的製冰技術在日本時代才完善,俗諺料必也在同個時期誕生。與俗諺與冰約莫相同時期誕生的賣冰店家,問起老台中人,大概都不會落掉「一中豐仁冰」。
豐仁冰,就字面看不出賣的什麼冰。酸梅冰,蜜花豆(蜜漬大紅豆), 兩球牛奶冰淇淋,合體即成經典款豐仁冰,儘管一個字都無關豐與仁。三者缺一不可,增一也不可,多了就不是豐仁冰,是冰果室裡的三種冰五種冰綜合水果冰。
一碗品質穩定、正常發揮的豐仁冰,酸梅冰酸而不苦,單吃就極好;蜜花豆甜而不膩,混搭酸梅冰乃絕配;牛奶冰淇淋是「香氣擔當」,宜單吃也宜混搭,像是荷包蛋的經典提問:「先吃蛋白?蛋黃?還是混在一起吃?」 每一位豐仁冰愛好者,心裡多半都有自己一套最佳吃法。雖則牛奶冰淇淋是亮點,本體還是酸梅冰。酸梅冰是酸梅湯入粗剉冰拌勻,碎冰進可嚼退可吞, 愛咬冰的人大口咀嚼,不咬冰的可待冰融,充作喝酸梅湯⸺我通常等不到冰融,湯匙掃冰下肚,吃到腦殼發痛。
外地人滿腹狐疑,感到這組合令人難以下匙、不知從何吃起嗎?私以為不妨從這一碗當中份量最多的酸梅冰吃起,間或搭配幾顆蜜花豆,令蜜味與豆味在酸味相襯之下更加鮮明,如此吃了大半碗,再吃口感迥異而甜香馥郁的牛奶冰淇淋,令唇舌感受領略另一番滋味,如此獨自吃盡一碗也不致膩味。若問能否三者攪拌勻稱再吃?我只能說個人不走這路線,畢竟吃肉臊飯、咖哩飯、皮蛋豆腐,我一向也是不攪拌那一派的。
豐仁冰緊扣時代發展,鎔鑄傳統飲食與現代文明於一杯。有味的刨冰、蜜豆、冰淇淋,至少指向四種技術:從原料開始製作的飲品果醬、飲品果醬與刨冰同製而成的有味刨冰(酸梅冰不是冰的酸梅湯,紅茶冰也不是冰的紅茶)、熬煮蜜漬的花豆、仰賴現代化冷凍技術的牛奶冰淇淋。豐仁冰是哥倫布的蛋,誕生在有人將這三樣美味放在單一容器裡面的那一天。
豐仁冰有地域性,台中之外並不曾看見。我吃一中豐仁冰日久,時逾二十年。台中人吃豐仁冰,則逾七十年。奠基於老台中市區既存在地傳統的酸梅冰,結合日本時代風行市區的蜜豆冰、冰淇淋等時髦冰品,戰後正式開發誕生以後,日久成為老台中人的舌尖記憶。出了外地,發現甚少人知豐仁冰的美味,不免暗忖原來味覺的理解也有地界之分。
說回豐仁冰,老台中人知道實際有兩間店,即「一中豐仁冰」與「豐仁冰創始店」。一中豐仁冰如其名,位在台中一中校門口斜對面;豐仁冰創始店則在五百公尺外的雙十路街邊,也如其名,自言是「豐仁冰」此一冰品的創始人世家。
豐仁冰為什麼叫豐仁冰,跟它的起源有關,而創始店是誰,倒有兩派說法。老台中人吃豐仁冰,未必吃它的歷史,但兩店起源之說也是各自發展了半個世紀。創始店之議,於外人是一團糊塗帳,我吃冰不吃混水,謹以歷史小說家精神,爬梳兩方口述歷史,長話短說。
「一中豐仁冰」第一代陳德旺原本從事木桶生意,戰後一九四六年轉行,以木推車販售紅茶冰加一球「吧噗」手工冰淇淋,落腳時年鄰近台中一中的台中市長公館榕樹下。紅茶冰加冰淇淋,並不是豐仁冰,但銷售頗佳,歷經一九四九年舊台幣換新台幣屹立不墜。一九五○年代,因應紅茶冰競品過多而著手改良,催生鳳梨冰加冰淇淋加蜜花豆,即豐仁冰雛型, 至此已傾家族之人力共同經營。此雛型冰品完成後十餘年,因鳳梨經常受限季節,再改良基底為酸梅冰,即至今不敗經典款豐仁冰,時間應在一九七○年前後。為何號名「豐仁冰」?第一代推車賣冰不打名號,因不分冬夏四季販售,瘋人做瘋人吃,人們賜號「瘋人冰」。大字不雅,有招牌以後按「瘋人」諧音取名「豐仁冰」。
「豐仁冰創始店」第一代陳豐仁生於一九三三年,一九四○年代因失怙而以長工、叫賣維生,在雙十路一帶夏季販售「吧噗」、冬季烤香腸魷魚,歷時十二年。一九五五年起固定售冰,即品牌創始年。因冬天冰品生意不佳尋思改良,圖書館自習有成,始賣剉冰淋楊桃汁,再增紅茶、鳳梨、酸梅口味,日後逐一習得煮紅豆、做冰淇淋等技術,一九七三年定型今日所稱「豐仁冰」。至於由來?據第二代所稱,創始人推車兜售時未有招牌,客戶知悉賣冰人的大名「豐仁」,故將其人販售的冰品以台語諧音戲稱為「瘋人冰」。
雙方歷史並陳,自有公評。歷史小說家唯獨一個疑問不解,所謂戲稱「瘋人冰」,其「瘋人」是華語還是台語?華語瘋人(fēng-rén)通豐仁(fēngrén),這沒大問題,也合乎一九七○年代台中市學區語言使用;台語固然有「瘋」(fong)通「豐」(fong),「人」(lâng)卻不通「仁」(jîn /lîn),何況台語指稱瘋人大半讀作「痟人」(siáu-lâng),那可一字都不通豐仁(fēng-rén / fong-jîn / fong-lîn)。
但我說了,老台中人吃豐仁冰,不是吃歷史,是吃美味。兩間都是老店, 都有光顧了三代人的老吃客。
「一中豐仁冰」經典款奠定以來就只是這一款三樣:酸梅冰、蜜花豆、牛奶冰淇淋。平日時分,店家可提供酸梅冰減量而牛奶冰淇淋增量兩倍的「乾的豐仁冰」,以及沒有任何配料的基底酸梅冰,變化只在排列組合。霸氣外露,一樣商品就能行走江湖。
「豐仁冰創始店」則豐仁冰基底三款:紅茶、鳳梨、酸梅。綜合豐仁冰還可另加配料芋圓、地瓜圓、珍珠等。冰品以外,另售季節水果冰、水果切盤、綜合果汁、果汁牛奶,乃至鹹點肉臊飯與雞絲麵,展現「小孩子才做選擇, 大人全部都要」的氣魄。
就豐仁冰談豐仁冰。兩家的冰各有擅場,各有短板,不管長短,好吃就是好冰。諸位吃客且按自己的口味偏好,喜歡哪間就選哪間吧!唯我獨愛單一品項的店家,念其做工必然專精,二十年吃豐仁冰歷來首選「一中」,未曾一次造訪「創始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