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組影像作品如同時光隧道式的連環嵌套(mise en abyme),源自於20年前我的一個疑問: 「我愛小孩,但為何我如此害怕成為母親? 」
對於許多女性藝術家而言,「成為母親」意味著創作生涯的終止。從2000年懷孕開始,在不愉悅的孕症與排山倒海而來的育兒勞務中母親無我宿命的恐懼下,我逐漸失去了藝術家所強調的自我主體性。我警覺到這非單純的個人生理或心理問題,而是整個社會與歷史形塑母親的制約性。一開始,我怯弱地逃避現實,躲在異國與私領域中,直到透過藝術創作,終於找出在母職中保有自我的可能性。
這組《母親如同創造者》從第一張2001年預產期前一天所拍攝的自拍照開始,每隔一段時間,當我們有共同的生命體驗共識時,我會在上一次「我與我的兒子」所拍攝的正式家庭照前,拍下我倆的新合照。因此,在時間的推動下,不同年代、不同樣貌的「我與我的兒子」齊一湧現在同一個平面上。不同年代的「我與兒子」及「我們」所共同創作的母子圖,被壓縮在一個奇異空間內不斷地對話,而呈現出複雜、瑣碎且多采多姿的紀錄。
在母職實踐下,我發覺母親如同藝術家般充滿創造的智慧。母親不但創造了生命,也在親子關係上持續地創造出多樣化的生活體驗。婦女與性別研究學者呂筱渝博士指出這宛如煉金術般,記錄生命也記錄孩子成長,更印證藝術具有轉換「底片」/「陳套」的能力——將繁重的母職實踐,改造成獨特的藝術實踐。
《母親如同創造者》讓我自信地證明,母親除了可以有方法在母職中保有自我,更可以運用創造性來翻轉固有的母職迷思。2020年我將它與另一組同樣綿延20年的作品《我的兒子和我一樣高》出版成第一本個人的攝影書:《翻轉母職》。其手風琴折頁書的設計形式,可拿在手中翻閱,亦可全本展開,這讓閱讀成為如觀看展覽般,享受作品特有的時光感。《翻轉母職》,讓母職與創作找到共棲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