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女的私密對話

兒童會長大，老人會病殘，中年人看似外表如常，其實體內自有一番擾動。「更年期」與「性」，正是中年的兩大禁忌話題。

更年期，意味著女人沒有女人味，而男性也雄風不再了嗎？

男人也潮紅？

許多人以為，更年期是女人家的事，不過目前的研究卻另有發現。

「只要是人，就有更年期，」尹書田紀念醫院泌尿科主任醫師林儒廷指出，男性不像女性，有著「停經」那樣明確的更年期指標，男性的更年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持續的時間大約是在四十五至五十五歲之間。如果替五十歲以上的男士抽血檢驗，會發現他們的雄激素（睪酮素）比四十歲時下降許多，其中更有二到三成的人，其睪酮素濃度會低於正常值。

有趣的是，男人更年期其實和女人一樣，潮紅、燥熱，心跳血壓不易調節，代表身體的自我調節機制出了問題。嚴重的人還會有不自覺的脾氣暴躁與情緒沮喪，如果這時又遭逢一些重大生命事件如失業、父母逝世或離婚等，生理、心理因素相乘，就容易釀成危機。

不過這些衝擊，都遠不如性功能衰退來得嚴重，畢竟那是男人的「命根子」。林儒廷指出，許多病患年過四十五後，某一次做愛時竟然發現自己「不行」了，第二天立刻前來掛診。

「為什麼這麼突然？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酒喝得太凶？還是和老婆生氣的關係？」一反男人有話不輕談的天性，遭逢切身大患，男人往往會對著醫師絮絮不休。

不必找理由，工作壓力、煙酒、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等，無疑都是陰莖海綿體的靜竇脈充血不足、無法勃起的可能原因。不過歸根結底，最主要還是那句話──你「老化」啦。

雄風不再？

高雄醫學大學泌尿科學主任周以和指出，男性的勃起能力，在二十歲時就達到頂點，此後逐漸減退。但每個人的個別差異很大，有些人年過耳順仍夜夜春宵，有些人則較早出現力不從心的症狀，不過一般人在五十歲前，體內的男性荷爾蒙濃度都屬正常，一直到中年後期，才開始江河日下。

「根據估計，五十歲以上的男性，一半以上有輕重不等的勃起障礙！」林儒廷語出驚人。最普遍的是性慾減退，要刺激很久才能勃起，勃起時不再剛硬昂然，射精的強度減弱，射精量明顯減少，仔細觀察，還會發現兩顆「小蛋蛋」已略有萎縮呢。這種種變化，多半都在可容忍的正常範圍內，但全球仍有高達兩億的潛在「不舉」人口，才會讓藍色小丸子「威而剛」所向披靡。

「一次不行，不代表從此就完了，」林儒廷指出，性功能衰退是起起落落的漫長過程，在這期間，戒除菸酒、運動、調整心情和作息，避免罹患高血壓、高血脂等，都可以有效延緩老化，因此病患不必太過絕望。

此外，性功能既和睪酮素有關，因此病患也可以藉服用荷爾蒙來改善。天天服用，不僅可以重振性慾，引發「幸福感」，還可以改善情緒。唯一的顧忌是睪酮素會「滋養」攝護腺癌，服用前需要做詳細的篩檢。

從醫學角度來看，睪酮素和性慾有直接關係，但真正臨場上陣，「行」或「不行」卻又和睪酮素高低沒有必然關連。到底其中奧秘何在？醫學界目前仍無定論。

換人做做看？

「大部分動物的交媾時間都很短，只有人類會在意是否持久、是否有快感，」林儒廷指出，性事脫離原始功能而被複雜化後，「對象」和「氣氛」變得特別重要。有些夫妻本來好端端的，生了孩子後忽然不行了，原來是太太惦著孩子，放不開，連帶弄得老公性趣全無；有人一定要心無掛慮才能做愛，有些人又偏喜偷情刺激，真是人人不同，各有所好。

中年男性，明明性慾衰退，為什麼會是外遇的高危險群呢？面對這種矛盾，政大心理學系教授李良哲解釋，中年夫妻的最大問題就是「倦怠」。根據國外研究，夫妻雙方對婚姻的滿意度常呈現U型，處於滿意度谷底的，正是結婚一、二十年的中年族。當夫妻關係只剩下重重責任時，連性愛都成了不得不盡的義務，哪裡還有歡樂可言？

正如同作家李敖的名言，男人「一定要換新的，才能完成對性的需求，」外遇因此成為許多男性抓住青春尾巴、力求證明自己魅力猶存的絕望嘗試。臨床問診時，也發現許多疲態早露的老槍桿，竟在「打野食」時昂然高舉。

「男性如果普遍有這種渴望，表示的確有其生理基礎，」林儒廷謹慎地表示，唯恐引起中年太太們的圍剿。

「我雖然瞭解醫學，卻不瞭解人性，」林儒廷坦承，有位董事長恨恨地跟他抱怨，「不能做『那件事』，賺這麼多錢有啥路用？」也有清潔工人、計程車運匠，願意拿一天的收入來換四顆威而剛（一顆三百元）。有時門診還會出現七、八十歲的老先生，拄著柺杖、步履蹣跚地來拿藥，「有時忍不住想勸勸他，先把路走穩再說吧，」林儒廷話到嘴邊從未出口，畢竟這種事，外人豈能置喙？

無性萬事休？

「從門診來看，性對男人真的是很重要，」林儒廷說。他也奉勸男人，不要把性事變成公事，平日就要有夫妻相處的私密時間，用行動表達溫存和愛意；做愛時則藉著輕柔的音樂與燈光營造情調、延長愛撫等前戲時間，把性當做是真心的愛的表達，有時反倒會讓事情變得順利。

另一方面，女人雖然很少為性事求醫，但其實對於性，早已脫離羞怯少女心態的中年女人們，也有一肚子話要說。

首先，當老公正和性能力衰退掙扎時，如狼似虎的中年太太又該如何排遣呢？面對這個尷尬話題，四十多歲、家住高雄的盧太太坦承，當她在國營事業上班的魁梧老公身材日漸「中廣」、因層層肥肉阻絕而再也無法「深入」時，對高潮的飢渴讓她有一陣子情緒暴躁。

「女人『不點不亮』，我已經被點亮了，沒辦法忍受失去那種快感！」她有點腆靦地笑說，後來看了情色小說，開始試著把自己關在浴室裡，用水柱沖激下體，「自助式」的高潮法演練純熟後，這份焦躁才逐漸淡去。

自慰是一個出路，不過許多女性擔心自慰有損健康，還有人這輩子從來不曾好好看過自己的身體，更別說尋找高潮點了；也有女性不能就此滿足，終而紅杏出牆，發生婚外情。

「中年女性的婚外情，嗯，這種事像鬼，明明存在這個空間裡，你就是看不見，」女學會前任理事長、國防醫學院人文及社會學科主任劉仲冬打個妙喻，「可是有一天，或許是年齡到了吧，眼睛一睜開，忽然就看到了許多。」而丈夫呢，往往是知情且默許的。以前覺得男性應該有「奪妻之仇，不共戴天」氣概的劉仲冬，現在瞭解，婚姻畢竟有著經濟、撫育子女、穩固社會地位等等功能，「性」有時只是其中可有可無的一環。

更有一個禁忌話題，無聲卻深刻地困擾許多女人、尤其是高學歷女人，那就是為數龐大的單身女性的性需求。豪爽女人們會說，「Just enjoy it!」問題是社會並沒有提供女性方便的解決機制，敢於光顧「星期五餐廳」的女性，畢竟遠比召妓的男性少。

陰陽失調？

絕大部分中年單身女人，此時眼見青春將逝，失落感特別尖刻。她們不禁自問，自己錯過了什麼？還能如何挽救？然而一生矜持，又怎麼可能臨老放棄原則？

「一定要對方條件好，愛她，答應娶她，否則不肯『獻身』。這樣就難了！」劉仲冬感嘆，「男有分，女有歸」的年代一去不返，不幸這一代中年女性措手不及，許多人淪為時代變遷的犧牲者。

原始的性，在時代變遷與文明壓力下產生各種扭曲，「障礙」發生的機率也似乎有升高跡象。林儒廷指出，農村社會沒有夜生活，日入而息後就是夫妻相處時間，但現在太空家庭、電腦寡婦，以及紅男綠女的種種誘惑，都讓夫妻間的性生活越來越難以協調。

近年來日本夫妻標舉「無性生活」，家住台北的證券營業員張先生則打趣說，他和太太早已習慣「口交」，每天都互相調侃，「今晚要不要爽一下啊！」可是晚上看完美國股市早盤已經夜深，太太早累得呼呼大睡，自己也性趣缺缺，「每天都躡手躡腳上床，就怕吵醒太太！」張先生笑說。

「無性生活」久了，許多中年女性會因自己對老公不再有吸引力而暗自著急，甚至疑神疑鬼。這種焦慮，在五十歲前後、更年期來臨時更達到頂點。

年近五十，先生是台灣五百大貿易商的李太太就哀怨地說，從前打拚時工作再累，丈夫都會對她刻意溫存，現在華宅越買越大，夫妻倆的臥房反倒越離越遠，除了孩子之外，連可以談的話題都沒有。到底是丈夫厭棄了她？還是在外面有了女人？或者是需要去看醫師？丈夫絕口不提，她也只能憋在心裡。然而對性飢渴、對愛失望，「有時真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

又老又醜？

「女性如果會有更年期憂鬱，往往是心理因素而非生理因素造成的，」劉仲冬指出，進入更年期後，有些女性會覺得自己「不再是女人」，老了，醜了。就像男人的陽物崇拜一樣，女人的美貌情結讓女人作繭自縛，偏偏社會上還慣常以老女人作為取笑對象。

高雄盧太太說，有次兒子講了個笑話，「女生二十歲像籃球，大家搶著要；三十歲像乒乓球，不著痕跡地推來推去；四十歲像排球，用力打給對方；五十歲變成高爾夫球，滾得越遠越好！」當全家大笑時，只有盧太太覺得胸口發悶，一肚子怒氣不知道要向誰發作，「現在年輕才是美，我們LKK活該就是沒人愛的老厭物嗎？」她忿忿不平地說。

因為怕自己「不再是女人」，更年期成了女性的煎熬，其間情緒的起伏和沮喪，有時遠超過造物主原本的設計。在這種情況下，荷爾蒙又成了萬靈丹，而這正是劉仲冬等女性學學者特別不能接受的。

「女孩子十二歲來經，五十歲停經，這是自然的過程，何需醫師插手？」劉仲冬質疑，「女性更年期不應該被『醫療化』、『病理化』，也不應該窄化為荷爾蒙問題。」

近年來，女性荷爾蒙在藥廠和醫師的聯手推薦下早已氾濫，舉凡不孕、情緒低落、皮膚粗糙、骨質疏鬆及心臟病等，都以荷爾蒙為當然處方。有些醫師建議在停經前就服用，「作為預防」，還有六十歲老阿嬤長期服用後竟發現月經又來了。凡此種種，不僅扭曲女性的正常生理過程，還增加了罹患子宮內膜癌和乳癌的危險。

做好心靈功課

「更年期癥候群，症狀雖然有數千種，可是絕大部分女性都可以平安度過，不會承受不起的，」已走過這段歲月的劉仲冬以自己為例，心悸、潮紅、身體一陣一陣地發熱，睡眠時間也比從前縮短。體質逐漸接近男性的結果，也讓她冬天不再冰手冰腳。

劉仲冬指出，對許多女性來說，更年期其實是種解放，「穿了一輩子的定期『尿布』（衛生棉），終於可以丟了，再也沒有生理痛，也不怕意外懷孕。」至於情緒的起伏和沮喪，哪一個年紀沒有？單以女性自殺率來看，五十歲的更年期並不是特別危險的年齡。

「性別反轉」現象，是更年期的另一個有趣面向。竹北新仁醫院新陳代謝科醫師扈春安指出，兩性其實是「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每個人體內都是雌、雄激素並存的，只是比例不同。到了中年，男性的雄激素減少，女性的雌激素減少，雙方扯平的結果，男女都會趨向「中性」發展，好像又回到了兒童期。

性別反轉，讓中年男子變得溫柔，渴望回歸家庭，有時甚至顯得脆弱、嘮叨，「婆婆媽媽」起來。反觀中年女性，卻逐漸變得主動、果決，甚至帶點魯直，而且不管在性事或事業上，有時比男性更顯得興致勃勃。當然，性別反轉不全然是荷爾蒙作怪，和兩性厭倦了自己幾十年來的性別角色，希望能卸下框架、活出「真正的自我」也有關。

其實，「每一個年齡，都有它的心靈功課要做，中年何嘗不是？」劉仲冬建議，中年之美，就從欣賞男性的軟弱與女性的皺紋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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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性愛仍有強烈憧憬的中年男女，面對乏味的婚姻，是否還有拒絕誘惑的定力？日片《失樂園》旋風背後的心理，值得玩味。（學者電影公司提供，詳見www.so.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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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陣磨鎗，輕而易「舉」？據估計，國內有性功能障礙的男性約在百萬之譜，壯陽廣告引人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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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功能要是出了問題，不要諱疾忌醫，現代醫學可以有效幫助你。圖為書田診所泌尿科主任蔡培斌問診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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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健身房大行其道，減肥和練肌肉是兩大訴求。一身精壯，是青春正盛的象徵，也是眾人豔羨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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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趣不一定只能在床笫之間培養。真情相待，攜手共舞，也是一種令人心折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