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神祕信息──當科學遇見宗教

今年七月上旬，一場由圓覺文教基金會主辦的《神秘的心靈世界》研討會，吸引了數千位聽眾，將東吳大學禮堂擠得爆滿。

首先演講的是台大教務長、電機系教授李嗣涔。李嗣涔十三年前加入當時由國科會主導的氣功研究計畫，一頭埋進「人體潛能開發」的領域。七年前，他參考大陸的作法，開始訓練一些孩子做「手指識字」練習，結果發現十來歲的孩子，可以把手伸進厚厚的套子裡，用手「看」出裡面紙條上寫的字。過程中，孩子們會看到一張「屏幕」憑空出現，將字一筆一劃地閃動出來！

李嗣涔說，就在去年，更神秘的事發生了。在一場接受各大學物理教授群的「挑戰」實驗中，有位篤信佛法的教授，在紙條上寫了個「佛」字，結果竟意外連接上所謂的「神秘信息場」。

「當接受實驗的高橋舞小妹妹說她只看到一片光亮，沒看到字時，我還覺得奇怪，」自己沒有宗教信仰，多年來也從不曾想過要拿宗教字眼做實驗的李嗣涔回憶當時情景，沒想到同樣的字繼續試下去，高橋舞竟然看到屏幕上有個光亮的身影閃逝，又有亮亮的人出現在屏幕上對著大家笑；另一位王小妹妹在「看」寫著「唵嘛呢巴咪吽」的紙條時，沒看到字，卻聽到了許多人在寺廟裡念經！

綠川在台中市裡游走，載負著人們的悲與喜，串起城市的過去與未來，也讓台中成為具親水性的浪漫之都。（邱瑞金）

「祂」在對我們笑！

「這個意外的實驗結果，對我的衝擊很大，我非常震撼，」李嗣涔不諱言，身為國內半導體專家，一直在科學路上鑽研的他，對進行了千百次的「手指識字」的真實度深信不疑，但對其中的機制卻百思不得其解。他可萬萬沒想到，這種看似無啥用途的技巧背後，竟然可能隱藏著一條通往「神秘信息場」的管道！

藉著科學管道碰觸到神秘信息場的不只李嗣涔，前台大精神科醫師、目前在衛生署花蓮玉里醫院服務的王悟師也提出自己研究催眠的心得。

就如同幾年前引起高度爭議的暢銷書《前世今生》作者布萊恩•魏斯醫師的經驗，王悟師的心靈探索之旅也來自自己的行醫體悟。

阿伯騎著腳踏車，緩緩地錯開清晨中的祭祀武廟。在台南，時間總散透著一股屬於「安靜」地甜味。（邱瑞金）

揮不去的前世創傷

王悟師說，他的一位病患年紀輕輕就有著氣喘、皮膚病等困擾，經過深度催眠後，病患發現，原來他的前世在三千年前周朝時，曾經因罪被打入大牢長期監禁，最後慘遭鐵鍊絞死。病患的氣喘，肇因於大牢濕冷污濁而令人窒息的空氣；纏擾不去的皮膚病，則是大牢穢物浸染的結果。這些從遙遠前世殘留下來的病態信息穿透時空，一直積存在潛意識中，並不時釋放出來，干擾著他。經過二十四次催眠，病患一次次重返「現場」，還想像自己泡在充滿能量的溫泉中，讓濕冷的感覺淡去，之後病情終於有了明顯的改善。

在西方的現代文明發展史上，科學曾和宗教數度交鋒，科學的嚴謹客觀、實事求是，顯然壓倒了「拿不出證據來」的各種宗教奧秘。如今科學版圖更一步步推進，侵入了以往宗教專屬的、「不可知」的世界。不過，主流科學界顯然對這種看似「怪力亂神」式的科學研究還相當排斥，曾受邀去台大醫院「抓鬼」的李嗣涔被譏為「科學乩童」、王悟師在演講中，也半開玩笑地說，「現場的精神科醫師，可千萬別把我送去強制住院喔！」

台大物理系教授高涌泉，就堅信李嗣涔的特異功能實驗只是「魔術把戲」。他指出，知識的建構必須經過千錘百鍊，以科學常識論斷，不用眼睛自然無法看到東西，如果硬說手能識字，那靠著這種方法，盲人是否也可以「復明」？醫學教科書上的理論豈不全盤推翻？

「或許我是錯的，或許有一天我會真的見到上帝，」高涌泉笑道，「我見到上帝的第一句話會說『對不起，原來你真的在這裡！』接著我會說，『去你的！既然你是真的，為什麼人間還有這麼多的苦難和不公平！』」

定居海外、從七年前就加入李嗣涔「手指識字」實驗行列的高橋舞，每次回台灣，除了忙著做實驗，還得替聞風而來的親友算命。圖為高橋舞頭戴量測電磁波的貼片，進行「手指識字」實驗。（李嗣涔提供）（李嗣涔提供）

「唯心」與「唯物」

「科學和宗教，本質上就是兩個不同的領域，」前中研院物理所研究員、清華大學物理學系教授，同時具有密宗「上師」果位的圓覺文教基金會董事長梁乃崇指出，宗教和科學各有不同的研究對象，遵循不同的規範，解決不同的問題，既沒有衝突對立可言，也談不上彼此融合。

梁乃崇指出，科學家要處理的是物質世界的各種現象，最重要的原則是「普遍性」和「重複性」，也就是某甲可以做出的實驗結果，某乙應該也可以；這次做可以，換個時間地點再做，結果應該不變。相反的，以「神秘經驗」為核心的宗教，則是完全個人的。世上既然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自然也沒有完全相同的「開悟」過程，宗教體驗「不可說」、「不必說」，如果真有公式化千篇一律的修練法門，那還修什麼？！

佛光大學教務長兼生命學研究所所長宋光宇則指出，近代西方科學是建立在「宇宙機械論」的基礎上的，科學家認為宇宙真理可以藉著不斷的簡化、分解，再將最細微的組織一塊塊拼湊起來來瞭解。

對這種「宇宙機械論」，宋光宇一向嗤之以鼻：「就好像電腦可以把人體細胞一個個分析得毫釐不差，但還是不能瞭解『人』究竟是什麼！」宋光宇認為，正因為許多持「唯物觀點」的科學家們不承認有超越肉體的靈魂、不承認有心靈，一味在物質現象中尋求人生真理，結果成了宗教界所說的「心外求法」、成了最大的「外道」。

科學在有宗教體悟者眼中是如此「冥頑不靈」，然而，現代科學已逐步踏入神秘領域，卻又是不爭的事實。推究起來，在一九二○年代逐漸開展的「量子力學」，應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所謂「量子」，正是宇宙機械論中最小的、無法再行分割的物質基礎，大至原子、小至各種難以測知、無以名之的粒子，都包含在這個範疇裡。「量子力學」初露曙光時，科學家就發現許多難以理解的現象，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波粒二象性」及「測不準原理」。

身為傑出半導體專家的台大教授李嗣涔，因偶然機緣涉入氣功及人體特異功能開發，從而發現了一個神秘的新天地。（薛繼光攝）（薛繼光攝）

初窺「真空妙有」

修習佛法多年的東吳大學物理系教授陳國鎮解釋，波也好、粒子也好，都只能透過它們反應在儀器上的變化去觀察。至於一種能量會以「波」還是「粒子」呈現，完全看科學家的實驗設計：當實驗機轉偏向整體表現時，「粒子」的特性就顯著，反之，若偏向局部表現時，就會呈現「波」的特性。據說認為「上帝不會和人類玩骰子」的愛因斯坦一直拒絕承認「波粒二象性」，直至臨終還深受困擾。

「理論上，科學實驗應該是完全客觀、誰來操作都一樣的，但進入量子世界後，才發現實驗者的主觀意圖深深影響著實驗結果，」梁乃崇說，量子物理的新發現，和宗教「心物合一」、「人的心念會改變外在物理環境」的說法竟不謀而合。

在《靈魂與物理》一書中，美國知名科普作者沃爾夫舉出一個有趣的例子：一個沒人觀察的「量子水罐」會依循物理定律來運作，但若實驗者有意要觀察它的沸騰狀態，哪怕水罐是放在冰塊上，它也會受到實驗者的意志驅使而沸騰！

沃爾夫還指出，所謂的「真空」（排除所有物質與能量的空間），其實絕非死寂無物的。相反的，真空中有永遠存在的量子晃動，看不到、摸不著，卻可以產生龐大能量。以宗教觀點來看，這種發現，和道家說的「無，名天地之始」，以及佛家的「真空妙有」，完全可以印證。

擁抱花蓮等於擁抱山水。穿梭在立霧溪中的人們，因貼近自然而得到一種單純的快樂。（邱瑞金）

出「六入」，入「名色」

西方科學因力圖突破困境而探向了原先不可知的神秘世界，然而，近三百年來無往不利的自然科學，真能挾其威勢，破解古老的宗教奧秘嗎？

本身是物理學教授的梁乃崇不諱言「還差得遠呢！科學的層次比宗教低，根本不可能有能力來檢測宗教、為宗教解密。」

梁乃崇舉例，物理學中電燈泡的「光」，和佛菩薩身放金光的「光」，以及我們夢境中的光線，到底是不是同一回事？可用波長、頻率等物理結構來加以區分嗎？

以目前科學的粗糙程度，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而梁乃崇卻可以依據佛法中的「十二因緣說」，輕易地解開這個難題。

梁乃崇指出，人類「看」的機制絕不只侷限在肉眼，用「眼睛」這個視覺器官看東西時，是在「六入」（即眼耳鼻舌身意六種器官）這個低層次中的一種作用，這也是現代醫學處理的範圍。但除了眼睛，人的「心識」同樣可以看、可以聽、可以觸摸和處理事物，而且因為沒有肉體的束縛，做起事來更可以天馬行空、更透徹，這就是十二因緣中所謂的「名色」。

夢境中，是我們的心識在看東西；「手指識字」孩子們看到的「屏幕」，也是打開意識之眼的結果。本身在修行過程中也開過「屏幕」的梁乃崇說，他看到的天眼世界，可比肉眼所見的俗世更多采多姿呢。

渡輪漫步在西子灣上，讓帶著一股獨特「海味」的港都高雄，更添幾許悠緩的氣息。（邱瑞金）

萬法圓通「定於一」

梁乃崇用佛法補科學之不足，陳國鎮則嘗試用科學來解釋佛法，他以物理學上的「傅立業轉換」，來解釋佛教中「一念萬年，萬年一念」的形成機轉。

陳國鎮指出，物理學者要描述時空現象時，常會用適當的「波函數」來表現。這些波函數透過科學家傅立業的轉換公式後可以發現，當「動量」的寬度變窄時，現象波涵蓋的時間空間距離就會成反比地增長。

陳國鎮比喻，「動量的寬度」就好像是一個收信的閘口，因為宇宙中本就有無數的信息波在漫天飛舞，一般人心猿意馬，一個個念頭一閃而逝，好像一封信剛看了一行又急著拆另一封，收進來的信息自然是短暫的、片斷的。

而當一位修行者入定至心念專注時，就等於把收信的閘口收到最窄，雖然只讀一封信，卻能把信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讀完，這時心中所感受到的時空覺知（波的跨距），也幾乎是無限大、無限長的，很有可能把過去、現在、甚至未來的，或是眼前、乃至半個地球外的信息都收攝了進來。陳國鎮表示，有些人在九二一地震前預感、甚至預見了地震的慘況，有的宗教大師則對自己的三世因果了然於胸，其中奧秘就在這裡。

從物理中尋找靈魂

科學與宗教可以相輔相成、互相印證，不過為了驗證宗教教義而投入科學追求，那又是另一種心情了。

台大物理系畢業的緒致（道名），在大二時開始信奉天帝教。前年他放棄了科學園區的優渥高薪，隱居到位於南投魚池鄉的鐳力阿道場，為天帝教研發「天人交通機」，希望能解開天帝教「從無形界接獲聖訓」的機制。在宗教熱情的驅使下，他又在今年暑假回鍋考進台大物理研究所。

緒致表示，科學迄今無法證明靈魂的存在，而靈魂卻是天帝教教義中的基本組成。緒致自稱他曾多次在靜坐中經驗過「肉體完全放空，沒有肉體的感覺，但心念還是縷縷分明的，那不就是所謂的靈魂嗎？」他質疑，靈魂的感覺既然如此鮮明，為什麼無法被科學驗證？因此他要找出可在物質世界中被觀察到的「靈性的作用」。

在現代科學逐步入侵神秘領域之際，「台灣有最好的、天生的利基點，可以在世界上揚眉吐氣，」李嗣涔指出，道教和佛教對宇宙運行各有一套獨到的看法，而且老祖先還留下了動態的「氣功」及靜態的「打坐」，有關「氣」（能量流動）的研究法門非常完備，這是西方所不能想像的。另一方面，同樣擁有得天獨厚資產的大陸，多年來受制於馬列主義的唯物思想，根本不承認靈魂及神的存在，意識型態的侷限很難突破，因此儘管大陸的「特異功能」研究紮實，卻並未延伸到神秘的心靈層次。

「科學宗教」培養「超人類」

李嗣涔的實驗，讓宗教界以為找到了科學的知音，證明了宗教體悟的真有其事。然而，作為一個科學家，李嗣涔關心的角度和心態，其實和宗教相去甚遠。

「我要問的是，如果那個神秘信息場真的存在，那它存在的目的是什麼？對身為人類的我們，又有什麼意義？」李嗣涔打個比喻，三百萬年前，少數幾隻類人猿奮力挺起腰椎，將兩隻前臂稍稍提了起來，再利用這空出來的前臂取物、攻擊、製造工具，不斷鍛鍊牠們的手腦協調，大大開啟了智力。經過百萬年的漫長演化，終於成為今天的萬物之靈──人類。

「開始做人體潛能開發的研究後，許多人寫信給我，告訴我他們平常不輕易向外人透露的特異能力，我才知道，我們中間已經有一小部分人具備了這種能力，」李嗣涔推測，古代的神醫，像是能觀人五臟六腑的扁鵲、能透視曹操腦中腫瘤的華陀，應該都屬於這種特異功能人士，耶穌基督更是其中佼佼者。而古往今來的偉大的藝術家、作家，或是像清末「太平天國」洪秀全等的政治野心份子中，具備這種靈覺的也所在多有。

「如果有人有意識地加以培養，五十萬年後，將有新的『超人類』出現，而後知後覺的人，則淪為『超人類』驅使的對象，」李嗣涔語出驚人地大膽預測。為此他傳下「祖訓」，從孫子開始，李家的孩子在十歲前一律要練習手指識字，開發自己的潛能，不能在這場神秘的演化之舞中落敗！

練習「手指識字」之外，還需要宗教修持嗎？「不必！」李嗣涔表示，宗教也是源自「神秘信息場」的衍生物，如果能夠直接和信息場溝通，又何須捨近求遠？「我們這種做法，或許可以稱為『科學宗教』吧！」李嗣涔笑說。

殊途同歸？越行越遠？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科學「解構」了神秘信息場，釐清了「業」及「輪迴」，找到了佛菩薩和魔界，卻發現它們的能量其實來自於量子信息波的盲動、躁動與自我反射等物理行為，其中既無所謂全知全能、守護眾生的上帝，也沒有獎善罰惡、因果不爽的定理，那時又將如何？

面對這個大膽的質疑，圓覺基金會梁乃崇認為，以目前科學的粗淺功力和對物性、功能性的癡迷來看，還遠不足以勘透宇宙的奧秘、破解生命的密碼。而宗教修持中，雖有對宇宙神秘主宰的好奇與敬畏，但更重要的，還是提昇心性、去掉執著，找回自我的本來面目。就這一點來說，宗教的價值是永遠無法取代的。

新時代的科學與宗教關係，錯綜複雜。唯心？唯物？心物合一？或是不論心物，終歸虛幻？且讓我們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