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台北縣汐止分局員警巡查轄區時,被兩名歹徒從背後持刀襲擊奪槍,造成一死一重傷的慘劇。
2005年3月,一名新竹縣竹北派出所員警在追緝毒蟲的攻堅行動中不幸遇襲身亡,毒蟲隨即引爆瓦斯,導致另外8名警消輕重傷。
2004年8月,艾利風災暴雨肆虐時,新竹縣土場部落3名員警堅守崗位,挨家挨戶通知撤離,不久轟然巨響,土石滾滾而下,3名員警因公殉職。……
全國8萬多名員警,向來是社會治安的維護者,然而在數不盡的工作甘苦中,他們最需要的是大眾的關心和鼓勵。
早上8點,許多人正在趕往上班的途中,板橋派出所紀澤民巡佐已經在管區裡巡視了好一會兒。他來到一座歷史悠久的傳統市場,這裡人車混雜,經常發生扒手行竊或攤販搶佔道路的狀況。才走到路口,紀澤民聽到遠處的叫罵聲,旁邊還有人群圍睹,他趕過去探問,原來是小販為了搶占設攤地盤而發生爭執,且雙方越罵越火爆,現場氣氛相當緊張。
紀澤民先請出市場管理委員公評,因為市場攤位的承租都有明確規劃,而小販們偏偏習慣趁別人未到位時侵佔他位。紀澤民勸誡他們:「和氣生財,別把人客嚇走了。」兩位小販在他的調解下結束對峙,市場又恢復平靜熱鬧。
這件看似芝麻點的市井小事,雖然微不足道,但若不及時處理,卻可能當場血濺人亡,已是資深員警的紀澤民絲毫不敢大意。
「幫我把車開回來」
爬上階梯,步入板橋分局的大門,兩位志工媽媽靠坐在壁上,協助警局抄錄收發的書信文件,並傾聽許多來警局投訴與被投訴者的牢騷;因為員警工作繁重,得把全副精神放在治安維護上,實在無法分出心力來開導不滿民眾的情緒。
想像中,員警的工作是機動性的,他們平時留守警局待命,直到接獲報案才出動執法;其實不然,在真實的員警工作裡,每天24小時都有不一樣的勤務等著:指揮疏導交通、出外巡邏、深夜值班,或是前往勤區查察,以便掌握當地居民動態等,這些都是一個月前就擬好的排班規劃。
基本上,管區員警的工作不同於刑事警察專門針對罪犯進行調查和緝捕,他們的工作是向上級反映治安情報,與當地居民的生活作息緊緊環扣著。
基層員警的工作永遠作不完,他們一天至少得工作12小時,除了執勤外,還經常接獲民眾大大小小的報案;從協尋走失的小狗、處理「路霸」、排解被攤販訛騙或鄰居亂倒垃圾的糾紛,或是深夜進行攔檢酒測等,五花八門。
其他像是取締攤販或亂丟廢棄物等違規事件,並非員警的權責,而是分屬縣市公所及環保局,但接報員警還是得到場關心,有次紀澤民還接獲民眾電話,要求把他因違規停放而被拖吊的車子開回來,令紀澤民啼笑皆非。
但紀澤民最感辛苦的,莫過於支援別的單位執行臨時勤務,像是選舉期間的治安維護、查緝賄選、在投開票所站崗,或是支援刑警隊追緝重大刑犯。當年造成治安大震撼的陳進興,就曾是他們協助追緝的對象。
員警值勤危機四伏,需要紮實的功夫與臨場反應。各警局每半年舉辦一次綜合逮捕術及機動組合等訓練,為警員的安全加分。
暗夜大搜緝
紀澤民回憶,1997年4月白曉燕血案發生後,全國瀰漫一股不安氣氛,當時他正服務於土城分局,之後他們接獲總部的情報:陳進興與其黨羽可能藏匿在觀音山區裡,於是動員土城分局200位員警,分成3班人各8小時,輪流穿上重達2公斤且密不透氣的防彈衣,在溽暑中汗如雨下地進行地毯式的搜山行動。晚間的行動尤其累人,得在漆黑一片的山區裡漫無目的的走查,除了防蛇出沒,還得與瞌睡蟲奮戰。
這項支援行動一執行就是一個半月,結果陳進興與黨羽在台北市區的賓館裡被逮獲;當時土城分局的員警正頂著炙熱的太陽在山區裡搜山,被擄獲的歹徒們卻在冷氣房裡享受按摩呢。
執勤多年,紀澤民對社會變遷感觸良多。「現代員警要靠智慧辦案,不能像以前的蠻幹方式處理公務,」紀澤民指出,就拿這裡許多年長的居民來說,他們喜歡在活動中心、歇業攤販的攤架上或公園裡聚賭,雖然純屬娛樂性,卻是違法的行為。紀民澤每次瞧見這般景象,多半柔性勸離他們,並不取締開罰單。
軍人出身的紀澤民說,員警要把民眾當成家人般服務,不能一板一眼堅持依法行政,而需依個案「軟硬兼施」,一來是避免傷害「警民一家親」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才不會被民眾檢舉濫用公權力或控訴警察施暴。尤其現在的民眾都有基本法律常識,也懂得自身的權利,現代員警的EQ必須禁得起民眾的「挑釁」。
三種戶口
相較於老年人的違法聚賭,這裡有更多大陸新娘假藉結婚而遷籍來此,不久後即失蹤,或非法打工,或涉入情色賣淫,造成更大的治安漏洞,是目前最棘手的問題。
以往管區員警查察勤區時,會依三種戶口作不定時的查察,所謂的「一種戶」,屬流氓或重大罪犯的戶口,為了監督繼續犯罪的可能,以往一個月查察兩次,現在改為每月一次;而「二種戶」,是針對旅館、賓館或汽機車修配業者,為了防堵色情或竊贓車的犯罪,每3個月查察一次;「三種戶」是一般的良民戶,每年查核家庭人數一次,但針對有大陸配偶的家庭,則需要更密集地查核。
「只要勤區裡犯罪的事件漸少,就是管區員警最感欣慰的,」紀澤民有感而發地說,台北縣警力有限,是影響士氣最大的問題。和資源豐沛的台北市相比,台北縣面積是北市的8倍,人口也多了100萬人,警力卻只有4000人,幾乎只及台北市的一半,平均一位員警得應對1500位民眾,實在負荷極重。
「有時候必須靠『細胞』(線民)提供情報,才能掌握勤區的治安動態。」紀澤民有8個「細胞」遍佈在市場或路邊商店,他們多半是從良的列管兄弟,或是熱心公益的居民,紀澤民是在勤區巡察時,因為經常光顧他們的店,或主動提供協助,套好交情後,再請他們針對附近出入的可疑份子或突發事件隨時通報。
而紀澤民就是靠他們的情報協助,找到許多躲藏在廢棄屋裡的吸毒者,或是無處可去的失業遊民,再轉而通報勒戒所或是社會局,提供這些社會邊緣人實質上的協助,也讓這個勤區的犯罪危險係數逐漸降低。
紀澤民巡佐在街頭與店家話家常、「搏感情」,以便掌握治安的蛛絲馬跡。
健康社區六星計畫
在台北縣的另一端,位於台北市仁愛路上的中山第一分局,鄰近黨政文教機構林立、警衛眾多的博愛特區,這裡較少幫派滋事或情色兇殺案,只有路邊亂停放汽機車或是掉鑰匙而遭竊之類的小問題。這裡唯一發生過的嚴重事件,就是2004年總統選舉後,引發民眾抗爭集會的事件。
在中正一分局服務7年的楊仁儀員警還記得,320總統大選當日,他從清晨5點值勤到晚上7、8點開票完畢已經很累了,沒想到又傳出群眾聚集抗爭事件,他只好拖著疲憊的身子前往維持秩序,而且抗爭事件一拖就是7天,所有的員警得在例行勤務外,利用休息時間或以排班方式前往。最後一天強制驅離時,現場氣氛緊繃,許多情緒激動、聲嘶力竭的老先生、老太太,寧願被架走、抬走也不肯自願離開,他們只好連哄帶勸,被罵被打也得忍著。這一次警民對峙的大場面,讓楊仁儀至今印象深刻。
採訪當天,正碰上楊仁儀進行勤區查察,他前往東門里社區的土地公廟,探訪當地的守望相助巡守隊。這個民間自發性的組織,源自於行政院發起的「健康社區六星計畫」,東門里里長特地招募了鄰長及熱心公益的里民共40位,每天輪流守護著社區,巡查時若發現有大樓或公寓大門敞開,還得幫忙關緊,以免遭到竊賊歹徒的入侵。
台灣地窄人稠,雖有酷炫警車,但鮮少有使用機會。不過機動性與安全配備,還是員警最需要的。
狗仔隊後遺症
在台北首善之區的社區裡,看得到里民與員警互動密切的合作模式,卻也反而有更輕視警察公權力的現象。楊仁儀說,現在民眾投訴警察辦案態度不佳、處理不力的案例越來越多,迫使每個員警都得自備錄音機側錄案件處理的實況,以備自保。
「狗仔隊文化的盛行,也讓我們與里民的接觸有了距離,」楊仁儀感嘆地說,以往員警經常與地方居民喝茶抬槓,以建立交情、獲取當地治安情報,但現在狗仔隊只要看到警民聚會聊天或是接受招待,不由分說就拍照上報,然後叩上打混摸魚或索賄等大帽子,讓員警只有記過懲戒的分,也迫使他們只能以更戒慎恐懼的態度與居民相處。
現代警察的形象,已擺脫以前令人生畏的威權感,而以貼近居民生活的新樣貌,守護每個人的安全。民眾在安居之餘,也別忘了感謝這群治安褓母吧。
在人權高漲的今天,警察也成了「老百姓至上」的服務業;即使是一張繳費單,也可能引發接單者激烈的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