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下的百年容顏──西門紅樓

邁向2010年的倒數3小時，台北城裡四處瀰漫狂歡氣氛。西門町紅樓廣場前，號稱全亞洲最大的「同志」跨年派對現場，樂聲隆隆、笑語喧嘩。舞台上的熱舞男孩、扮裝皇后接連登場，人潮熙來攘往擠得水洩不通。倒數時分，煙火點燃，絢爛夜空下，一對對同志戀人相擁而笑，在滄桑紅樓前享受屬於他們的盛典。

五顏六色的鮮艷招牌、模樣相異的戶外座椅，成了露天咖啡店家的識別特色。

派對發起人、在此經營酒館「Caf?DALIDA」的Alvin說，跨年派對今年已是第3回舉辦，估計每年都超過5,000人參與。尤其台北市身為亞洲「同志友善度」最高的城市，紅樓周邊的同志商圈在國際間早已名氣遠播，包括日本、新加坡、中國等鄰近國家的同志朋友都特地前來。事實上，不僅是跨年，每到週末假期，鄰近旅社都是一房難求。

統籌此次活動的西門市場自治會會長黃永銓補充說明，每年跨年派對都是由周邊商家聯合組成的自治會主辦，或許是受到媒體長期對同志族群污名化的影響，第一年舉辦時，鄰近的派出所格外戒備，加派警力駐守，然而只見一片歌舞歡愉、安然無事，次年也就平常心以待了。

紅樓跨年派對已成同志圈一大盛事，精心打扮、爭奇鬥豔，更是絕對必要。

紅樓位於西門町成都路圓環口，介乎艋舺、大稻埕與台北內城間，並以「八角樓」與「十字樓」相連的特殊造型聞名。它的前身曾是百貨店舖、劇場、電影院，自1997年經文建會公告為3級古蹟以來，歷經十字樓及周邊市場火災及修復，2002年，八角樓的「紅樓劇場」委由紙風車劇團經營，正式對外開放。

一樓為結合咖啡店的展覽空間，二樓則是兼具現代影音設備及傳統賞劇趣味的表演空間，絕佳的空間設計和脫口秀、親子劇等節目，大幅提高了紅樓劇場的知名度。

2008年，在與紙風車劇團的5年合約結束後，台北市文化局決定拓展管轄範圍至原屬市府市場處的十字樓及周邊廣場，以文創產業為經營重點，做更有效率的整體規畫，因此收回自營，委由北市文化基金會接掌營運。例如在十字樓開設「16工房」，引進包括手工銀飾「GEORGIA TSAO」、詼諧自創T恤「0416」在內的16家台灣本土創意品牌，並於週末定期在廣場舉辦創意市集；另外位於公館，也是台北獨立音樂重要據點之一的「河岸留言」Livehouse，也於2008年進駐，開立紅樓展演分館。

Alvin（右）是長袖善舞的酒吧老闆，也是運籌帷幄的派對主辦人。

而紅樓周邊的西門市場，除了在日治時代是全台最流行時髦的日用百貨商圈，也曾是台北最大的食材批發市場。

不過自1980年代起，大型超市興起，改變了民眾的消費習慣，西門市場的人潮買氣持續下滑，直至一蹶不振。即使歷經紅樓編列古蹟、重新開發後，亦曾經歷好長一段時日的蕭條景況。

黃永銓表示，為了配合政府的文創新定位，原本在此經營麵攤小吃、販賣蔬果肉品等商家，因為自覺型態不適合、格格不入，選擇領取補償金後退出。然而新進駐的店家經營狀況也不甚理想，歷經2003年前後兩波商家更迭，始終不見人潮與商機。

但就在約莫3年半前，第一家以同志為主要客群的「小熊村」進駐經營泡沫紅茶店，意外點燃了轉變的第一道火花。

「這裡的氛圍開放且具時尚感、隱密性高、交通又方便，都是吸引同志店家來此的原因，」「Caf?DALIDA」老闆Alvin分析道，人潮從捷運西門站6號出口湧出後，多數直行至右前方的徒步區、電影街，而往左一瞧，只見古老紅樓，卻未必知道紅樓後方這片別有洞天的廣場。

此外，紅樓之於同志更是早有淵源，Alvin說，在情慾壓抑、民風保守的1980年代，當時紅樓不僅因逐漸沒落轉型為三級片戲院，還成了老一輩同志族群抒發情慾的場所，不時可以看見單身男子、甚或結了婚有小孩的爸爸們，成雙成對地從戲院走出。

而他在「Caf?DALIDA」的招牌亮起之前，曾是男同志圈知名酒吧「Fresh」的店長，擁有餐飲經驗、熟客人脈等優勢，讓「Caf?DALIDA」自開張至今，生意絡繹不絕。

「Caf?DALIDA」立穩腳跟後，附近商家在同志圈口耳相傳下陸續進駐，除了露天咖啡店、酒吧，也有餐館、服飾店、寫真工作室等接連開張，不論是身材魁梧霸氣的「熊族」，或是陽光健美、斯文秀氣等各類型的同志男孩大方聚集，大大顛覆了以往同志消費場所總是低調藏身大樓巷弄間的做法。

八角樓與十字樓毗連的建築型態極富特色，也是全台僅有。圖為日治時代紅樓腹地區域圖，當時原稱「新起街市場」，北側有稻荷神社，後該神社於1945年遭美軍轟炸而毀壞。

目前紅樓周遭約56家商家中，帶有同志色彩的約7成，週末來到紅樓廣場，也可看見一家大小攜家帶眷，逛完創意市集之後，於露天咖啡座歇腳閒聊的景象。「有些客人完全『狀況外』，純粹是慕紅樓古蹟的盛名而來；要不就是西門町逛累了，坐下來喝杯純咖啡啦！」Alvin笑著說。但不論知情與否，更遑論性別抑或性傾向，若能藉著紅樓商圈的繁榮，消除一般市民對同志的隔離和戒心，也是美事一椿。

而說起紅樓同志商圈的成功崛起，除了天時、地利之便，黃永銓更是居中的重要推手。

「過去我們和早先進駐的普通店家，雖然相安無事，但也幾乎互不往來，市場自治會也未能完全發揮功能。黃會長上任後，積極召開會議，讓大家有機會溝通、協調，也凝聚了西門市場的團體意識，」Alvin說。

尤其是新、舊店家之間的溝通磨合，以及整體商圈既要凸顯大膽創意、又要力求單純的定位兩難，都攸關此地的「人和」，其中學問大矣。

家族3代都住在紅樓後方，自1950年即在此經營花店的黃永銓，除了是自治會會長，也在1997年成立西門文史工作室。一直以傳承紅樓歷史，推動商圈為使命感的黃永銓打趣說道，「我老婆這麼多年都在這裡幫我買衣服，其他同志老闆看到還會開玩笑說，會長，你怎麼越穿越『gay』，快被我們同化了！」

嘻笑言談間，眾人不禁期盼，不久的將來，若有人說起舊金山同志勝地「卡斯楚」時，也會想起地球這端的台北紅樓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