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來,宜蘭國際童玩藝術節一直都是其他縣市取經的聖地,每年推陳出新的水上遊戲,品質保證的國內外兒童表演團隊,寓教於樂的展覽館,已經是孩子們暑假一大盛事。
相對於多數縣市政府找來外地兵團,將節慶活動委外交由公關公司、藝術經紀公司企劃承辦,老牌童玩節卻依然堅持一切「自己來」,由附屬於宜蘭縣政府的蘭陽文教基金會籌辦。
究竟,這一群來自各行各業的「雜牌軍團」,如何土法煉鋼,打造出這一個兒童夢土?
4月暮春,做為宜蘭童玩節國際宿舍的宜蘭大學,開始將上百床的棉被拿出來曬,宜蘭農會根據今年受邀團隊的國家與宗教背景,開始設計特殊的菜單,想要擔任童玩節親善大使及會場工讀生的大專青年,也紛紛開始接受面試。
「童玩節,已經是許多宜蘭人的生活節奏的一部份了,」曾經擔任童玩節6屆總籌辦,現任文建會主委秘書室主任的李靜慧表示。
同時間,童玩節的負責團隊、附屬於宜蘭縣府的蘭陽文教基金會,18位專案人員分為展覽、行政、研發、網路資訊4組,正式召開大型籌備會議,宣告著進入童玩節的戰鬥期了。
「4月進入戰鬥期,5月沒有週六日,6月不分日與夜。」前輩工作人員留下這樣的工作寫照,說明這個團隊的超人工作精神。
高高懸掛在空中的high net令人腳底發麻!大家一起歡樂、尖叫,自然碰觸身體,是童玩節遊戲的根本精神。
夜以繼日
當為期一個半月天的童玩節伴著盡情戲水的歡樂聲,與國際兒童民俗歌舞表演的熱烈氣氛在8月中落幕之後,工作團隊又開始進行所有大型道具、展覽館的撤場工作,包括將收藏的童玩歸檔入庫,還包括上百份經費核銷,收尾的工作一直要忙到10月初。
9、10月,收尾工作結束,立刻進行下年度工作的重新分配,才剛送走今年的表演團隊,明年的邀請隊伍已經開始聯繫,而涉及年度預算的公關企業贊助說帖,都得趕在年底之前送出敲定。
其間一點喘息的機會,童玩團隊還得支援縣府其他活動,包括每年《歡樂宜蘭年》的表演節目、北宜高速公路雪山隧道通車晚會等等。再有時間,他們也會去觀摩其他縣市舉辦的節慶活動。
接著1到4月間,各個小組不斷討論,擬訂計畫書,確定可行性,每兩星期召開全體會議,「童玩節10年了,許多活動都已經摸出門道來了,大型籌備會一年只開兩次,第一屆時可開了7次大會呢!」童玩節元老王曼華表示。
經過籌備會確定後,文宣品、紀念商品、展覽館設計、水上活動的機關設計,陸續發包給廠商施工。6月時,基金會晚上燈火通明,平均每天的工作時數超過13小時。
「每天都在基金會裡吃上兩個便當,真是吃到怕了,」王曼華表示。而負責與國外團隊聯絡的吳孟真,為了確定東西南北半球各地團隊的行程,個子瘦小的她總是兩張椅子併在一起,就在基金會裡過夜,這時曾在基金會任職過的員工也自動組成童玩節的「退輔會」,回來獻策獻力。
經過這樣一整年的策劃,圍繞著孩子,在演出、展覽、遊戲、戲水四大主題區上推陳出新。受邀隊伍以「國際民俗表演藝術協會」認證的兒童團隊為主力,表演者年紀都在8到18歲之間,天真的笑容與可愛的肢體動作,總是特別具有歡樂的感染力。這些隊伍多由當地國家贊助,自行負擔機票前來進行文化交流,不致像一些由經紀公司邀請的節慶表演團體,為了賺錢,一下舞台就忙著兜售紀念品,或被帶著到各縣市主題樂園中趕場表演。
用心企劃使童玩節在國際間頗具知名度,但背後的代價也很驚人。「今年除了加發10張美白面膜,一定要做體重記錄,」宜蘭縣文化局局長陳登欽開玩笑地對著童玩節團隊說,因為每一年童玩節過後,這一群人總是變得又黑又瘦。
來自世界各地的兒童表演團隊,開啟宜蘭人的國際視野。由左至右為:巴拉圭舞者、日本陀螺藝師、巴拉圭舞者,與南斯拉夫兒童舞者們的翩翩舞姿。
年菜不外送
10年來,從童玩節第一任領導者林德福到現任文化局局長陳登欽,儘管忙得人仰馬翻,他們卻始終堅持「節慶要自己辦,絕不委外製作。」
「宜蘭辦活動有她的理想性格,私人公司恐怕達不到到我們對品質的要求;更何況只有自己做,才能立下一套knowhow,」陳登欽表示。10年來,儘管童玩節製作團隊幾乎已經換了一輪的人,但是憑藉著標準作業程序的建立與薪傳,穩穩地確立台灣節慶第一品牌的地位。
「就像過年,總是要自己殺雞殺鴨蒸年糕,才能醞釀出年味,買來現成的外送年菜,總是少了一種氣氛吧!」李靜慧表示,況且委外製作,童玩節就會只是一件「業務」、一項「活動」,不可能有深切情感的投入。
每年暑假舉行的童玩節,今年堂堂邁入第10年,成為孩子們敞開胸懷、盡情戲水、年年期待的「老牌」新興節慶。
地方「培力」
在3任縣長二十多年來一貫「文化立縣」的政策下,童玩節也成為宜蘭高學歷文化人才回流的一個管道。尤其是1996年,當時的縣長游錫$宣布,西元2000年宜蘭決定籌辦盛大的《開蘭兩百年》系列慶祝活動,其中一個重要主軸「兒童的夢土」,就是童玩節的由來。
當時還沒改制成文化局的文化中心成立專案小組,但是人力著實不足,於是敞開大門,幾乎只要有心,就會被延攬至這個團隊,這其中除了宜蘭子弟,竟然還吸引了許多具理想性格的年輕人,進入這個僻靜的台灣東北角山城一起打拚。
人稱「王媽」的王曼華,是童玩節的10年創始元老。在台北做了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婦,因為孩子上大學離家,先生在大陸經商,王曼華在宜蘭朋友的邀請下,以歐巴桑的年紀加入童玩節團隊。剛開始,離開職場太久的她,不僅不會使用電腦,甚至連影印機都不知如何操作。然而以她早年在傳播公司的工作經歷,還有溫婉有耐性的好脾氣,逐漸成為基金會對外的重要窗口。
而曾任6屆童玩節總承辦的李靜慧,當初辭掉台北報社的工作,原本只想來宜蘭「玩」個半年,這一玩,竟然玩了9年,還在宜蘭找到人生的伴侶,落地生根。
來自世界各地的兒童表演團隊,開啟宜蘭人的國際視野。由左至右為:巴拉圭舞者、日本陀螺藝師、巴拉圭舞者,與南斯拉夫兒童舞者們的翩翩舞姿。
了不起的工讀生
每年4月,童玩節還有一個競爭激烈的「考試」。500名以上的報考者,爭取222個名額,考試分為筆試、口試和體能測驗,這是童玩節的「工讀生」大考。不論是照顧外國團隊的隨隊人員或是園區工讀生,一律必須具備英文初級檢定資格,考試科目包括宜蘭的人文風土介紹,還有扛著一大箱礦泉水跑100公尺的體能項目。
儘管時薪才大約95元,但是在全台各大學就讀的「蘭友會」學生,都會相互號召,一起回鄉效力。去年陳欽登更將人力的培養向下延伸,徵集縣內30多位國小高年級與國中生擔任童玩小記者,聘請老師指導,每日出刊童玩日報,最後匯集成一本特殊的「成果專輯」。
「如果童玩節委外,這樣延伸性的地方培力都不可能發生,」陳欽登表示。
許多熱愛童玩節的工讀生,日後更成為童玩節團隊的一員。精通英、西、義、法4國語言的吳孟真,1999年在輔仁大學西班牙語文學研究所攻讀時,毛遂自薦寫了一封信給當時的文化局局長林德福,成為隨隊工讀生的一員,並在2001年正式加入團隊,負責挑戰性很高的國際團隊邀請工作。
「在表演團隊還沒落地之前,我從來不敢肯定地說今年會有多少團隊前來,」吳孟真表示。例如有一年非洲團體突然因為當地政府嚴防兒童販賣事件發生,禁止團隊出國演出。有的團隊到6月時還信誓旦旦地表示會來,但是在開幕前一刻突然生變,好不容易排定的活動行程又得重來,真會令人抓狂。
來自世界各地的兒童表演團隊,開啟宜蘭人的國際視野。由左至右為:巴拉圭舞者、日本陀螺藝師、巴拉圭舞者,與南斯拉夫兒童舞者們的翩翩舞姿。
玩,不是被玩
童玩節團隊裡,還有一群平日看起來只會「閒嗑牙」的動腦小組,創意組組長張錦玉調侃自己:「我們這一組都是學非所用、學了也沒用的人。」事實上,這個來自各行各業的動腦小組,每年為了創造新遊戲,任何與水有關的事物,都成為他們發明遊戲的來源。
最早,他們利用電動洗車廠的原理設計出「水迷宮」,可以說是最早的SPA;利用農夫背在身後的噴藥器具,又發展出活動型水槍大賽──由爸爸背著水箱補給水分,孩子負責攻擊的親子遊戲。他們還把水床放入戲水區,變成很受歡迎的「倒轉水迷宮」,讓人們在水床上自然碰觸身體。
當然,也不是每一個遊戲都大受好評。2003年,動腦小組在一個橢圓形的大型頂蓋上面,以2個月的時間,結滿30萬條的藍色透明尼龍細繩。從外觀看起來,這宛如一隻大型水母的「幽浮城堡」炫目引人,然而,當人們進入其中之後,卻與外面隔絕,不僅失去了童玩節大家同樂的氣氛營造,還發生「鹹豬手」(性騷擾)事件,「幽浮城堡」自然就只存在了那麼一年。
「童玩節的精神是,由我們來玩玩具,而不是機械式般地讓玩具來玩我們。除了自己玩,更要創造出大家一起玩的機會,」張錦玉表示。除了戲水遊戲,公共服務設施也屬於創意組的責任區,為了提供更細緻的服務,他們利用發電機排放的熱氣,讓140間更衣室有熱水可用;為了不污染戲水池,他們在草坪上架上木板,覆蓋柔軟的人工草皮,避免玩水的人把草坪上的泥土帶進池水;更細微的,他們還做廚餘分類。
在台灣各縣市新興節慶備受歡迎、各個節慶參與人數不斷往上翻升的競爭中,入園人數已經超過90萬人次的童玩節,一點都不想挑戰「百萬」冠冕。
除了刺激的親水遊戲,每年不同的展覽館相繼推出布袋戲、繪本童話、聲音、機器人等主題,讓童玩節動靜兼具。
別再提人數
「縣長一再表示,不准把人數當作宣傳重點或目標,因為品質才是我們要追求的,」陳登欽表示。曾經聘請專業學者做過評估的童玩節,很清楚以一個只有46萬縣民的小縣,理想的參與人數大約是80萬,再多就會過於衝擊縣民的生活,塞車恐怕也不止於親水公園附近。每天的入園人數則最好控制在2萬5000到3萬之間,超過5萬人次的週六日,其實很難顧全品質,反倒變成負面宣傳。
儘管在童玩節期間,園區裡每天至少都有300位以上的工作人員,初期卻也曾經發生過兩次兒童意外溺水事件,因而在水較深的泊船區,一定劃有警戒線,同時還有專人守護,戰戰兢兢,一點也馬虎不得。
其他包括大排長龍的廁所,也經常讓人在豔陽下等到氣餒。為了疏散幾個熱門廁所點上的人潮,大批工讀生高舉著「廁所,跟我來」的牌子在園區穿梭引導,也可說是童玩節特殊一景。人數過多,反而成了童玩節最大的挑戰,因此他們故意拉大平日與假日的門票費差距,藉以自動調節人數。
「一個籃子可以放多少橘子是一定的,再多就擠爛了,」陳登欽表示。從童玩節、歡樂宜蘭年到綠色博覽會,宜蘭縣政府已經進化成一個優質的「文化企業」了。
來自世界各地的兒童表演團隊,開啟宜蘭人的國際視野。由左至右為:巴拉圭舞者、日本陀螺藝師、巴拉圭舞者,與南斯拉夫兒童舞者們的翩翩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