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福爾摩沙──十七世紀的台灣、荷蘭與東亞特展》展場,正中布置成一個船艙形的船舶區,連通著左右兩邊以台灣為主的東亞區,及以荷蘭為主的歐洲區,分為三大主題。
步上甲板,登上船艙,船舶區裡展示著十七世紀時期,中國、荷蘭戰艦、商船的模型,兩邊還配置著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大砲。其中最受矚目的是十七世紀的台灣船萬壽號模型,依中國古代造船法複製,紅黑船舷柵欄,配著白色折疊篾帆,是當時航行於台日之間的貿易船。
船舶區裡傳來陣陣的浪濤聲,揭示著十七世紀的台灣,將在東西方船隻的海洋探險中嶄露頭角,成為東亞海域的一顆明珠。
穿越船舶區,時光倒回到明朝末期的台灣。當時的中國雖然採行海禁,然而東南沿海居民卻自組船隊,活躍於東亞海域。同一時間,來自歐陸的葡萄牙、西班牙、荷蘭等海權國家,循著新航線進佔東亞,成立諸多殖民據點。而來自北方的日本幕府,也對東南亞充滿企圖心。當時東亞的海上貿易繁榮昌盛,包括南洋的香料、中國的瓷器、絲綢,台灣的鹿皮、蔗糖,日本的銀幣等,都在東亞海域進行交易。
因緣際會,台灣成為東西三股海上力量交會的輻輳點。包括明朝永樂貨幣、印尼金幣、荷蘭金幣、西班牙里爾、日本銀幣,甚至西班牙殖民地的墨西哥銀幣,都在台灣流通。可以說,早在十七世紀,台灣就扮演著亞太貿易中心的角色。
政治上,從最初的原住民族棲息地,經過西方殖民者的佔據,再成為鄭成功治理的獨立王國,最後又歸入清朝版圖,成為以漢人移民為主體的局面,這一切劇烈的世局變化,都完成於三百多年前的十七世紀。
穿過甲板,下了船舶區,展場左邊的歐洲區,以荷蘭來代表歐洲商業勢力的東進。展場裡主要仿建自十七世紀荷蘭阿姆斯特丹的街屋布置,以及諸多油畫與文獻,說明當時荷蘭貿易下的東西交流。包括因為東印度公司崛起而發達的《荷恩港一景》油畫、天文學家的畫像、穿戴著來自東方絲綢裁製華服的貴夫人、東印度公司的金櫃,還有許多從中國運送到荷蘭的青花瓷。
十七世紀的荷蘭,期待與中國進行貿易,卻遲遲未果,於是轉戰澳門、澎湖,最後落腳在中國邊陲的台灣。這個意外的結果,不只為荷蘭東印度公司帶來了可觀的財富,也促成了台灣的發展與東西文化的交流。憑藉著有系統的管理與策略,荷蘭東印度公司成功地將台灣塑造成他們在亞洲的貨物轉運中心。
一六○二年,荷蘭東印度公司成立以後,在海外擁有九十多個據點,總共雇用超過一萬名員工。由六個委員會組成的東印度公司,在每一個委員會皆設有一個十七人仕紳小組,這十七人小組決定著東印度公司要建多少船、船上攜帶什麼樣的食物等等。展場中來自荷蘭西菲士蘭博物館的一張椅子與座墊,就是當時十七人小組使用過的,讓人體會在那十七人的會議桌上,決定了地球另一端許多人的命運,包括台灣。
就在歐洲區另一方的亞洲區,主要展品為台灣古地圖及當時原住民史料,兼及東亞世界的互動。
一六二二年,明朝官員為了讓荷蘭人撤出中國疆域的澎湖,建議荷蘭人遷移到澎湖以東一個不屬於中國的島嶼,也就是台灣,如此才允許荷蘭人與中國船隻在台灣島的大員(即今之台南市安平區)通商。因此,大員也成為當時台灣的另一個稱呼。
荷蘭人來到大員,首要工作是建築城堡,也就是熱蘭遮城(今天的安平古堡),同時又隔著台江內海(已經淤積不存在的台南市西區外海),在對岸設立了普羅文西亞市鎮 ,就是今天的赤崁樓。來自德國柏林民族博物館與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兩幅鹿皮圖上,仔細地描繪了熱蘭遮城堡與普羅文西亞市鎮,中間的台江內海有形形色色的船隻往來。更珍貴的是,這兩張鹿皮圖鮮活有趣地描繪了城外原住民嫁娶、耕作、狩獵等的生活樣貌,引人駐足細細察看。
十七世紀的台灣,主要人口是部落大小不一的原住民,可惜今天我們機乎找不到當時原住民的任何文獻資料,更說明著這幾張手繪古圖的彌足珍貴。
一六二五年,荷蘭首任台灣總督宋克,派人搭船三次環繞台灣島後,實測繪出一幅地圖,這幅來自荷蘭海牙國家檔案館的「北港圖」,可是全世界第一幅將台灣畫成蕃薯形的古地圖,修正了過去葡萄牙與西班牙將台灣畫成三座島嶼或多座島嶼的錯誤。
史學家連橫在《台灣通史》中說:「台灣本無史,荷人啟之。」荷蘭人殖民台灣,大力鼓吹中國人移民台灣,進行水稻與甘蔗的種植,自澎湖、福建引進水牛,又自越南、爪哇輸入拉車的黃牛,影響至今可見。
當時赤崁附近的中國移民估計已達一萬人。於是荷蘭人以台灣的稻米、糖和鹿皮與中國、日本交易,換得黃金與白銀,到印度購買棉布,再以棉布與東南亞的原住民交換胡椒、丁香、荳蔻等香料。當時荷蘭人一年自台灣輸出的鹿皮,最高達十五萬張,日本武士戰袍的肩肘襯裡,用的幾乎都是來自台灣的鹿皮。
一六四四年,明崇禎皇帝上吊自殺,結束明朝的統治。不願跟著父親降清的國姓爺鄭成功,一六五九年北伐抗清失敗後,便在一六六一年轉戰台灣。經過九個月的圍城,荷軍正式投降,為荷蘭人統治台灣三十八年劃下句點。
一六六二年,國姓爺與二十八位荷蘭台灣長官簽屬合約,合約中開宗明義第一條指出:雙方都要把所造成的一切仇恨遺忘。其他條文則針對哪些東西歸鄭軍所有,哪些東西由荷蘭人帶走,做了詳細的規定。於是荷蘭人帶著米、麵包、葡萄酒、繩子、帆布、火藥、子彈等航行所需的物品,全副武裝,舉著旗子、子彈上膛,擊著小鼓,有尊嚴地離開台灣。鄭、荷九月的敵對,以和平方式收場。
這份屬於荷蘭國寶級的文件,首度借展國外,讓國人完整地瞭解了三百多年前轟動東、西方各國大事件的詳細經過。
《十七世紀的台灣、荷蘭與東亞特展》開展以來,反應熱烈,受到各學校的預約參觀,寒假期間更有許多父母帶著孩子前來領略台灣的故事。一位跟著父母到過台南安平古堡的五年級鄧同學,主動要求媽媽帶她來看展,希望能在解說員的導覽下,瞭解何以在台灣會有個安平古堡,還有「安平追想曲」的歌謠裡的故事。
從考古學所知,台灣石器時代至少起於六千年前,六千年來南島語族原住民家鄉,在十七世紀荷蘭人的敲門下,進入一個多元文化與民族的時代,成為一個廣為人知的世界貿易轉運站。且讓我們回到十七世紀的台灣,一探福爾摩沙如何走入世界舞台,展現無比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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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十七世紀的台灣,是海洋探險時代東亞海域的一顆明珠。圖為當時航行於台灣、日本的貿易船「萬壽號」模型。(林格立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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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世紀,荷蘭人派船環島後,繪製出一座蕃薯形的單獨島嶼,修正了過去將台灣畫成一串群島的錯誤。圖為一六四○年的《澎湖島及福爾摩沙海島圖》。(荷蘭海牙國家檔案館藏)
一六六二年,鄭成功攻下熱蘭遮城,荷軍正式投降。在中文合約書早已亡佚的今天,荷文的合約書孤本更顯珍貴。(荷蘭海牙國家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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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將《熱蘭遮城與長官官邸鳥瞰圖》與台南安平古堡對照,三百多年前荷蘭人的殖民情形頗為具體。(荷蘭海牙國家檔案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