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苓的島嶼情人─東莒

苦苓的島嶼情人──東莒

「台灣，是亞洲大陸的離島。馬祖，是台灣的離島。東莒，是馬祖的離島。」2013年，苦苓在他心中的離離離島──東莒，居住、生活、書寫。

苦苓說，身處離離離島東莒，心卻與人很近、很近……（林格立攝）

找一個島嶼當情人

從初春4月到盛夏9月，來來回回，苦苓在東莒合計住了兩個多月。「跳過7、8月暑假人滿為患期；10月以後風浪太大，走在陸上都會被風吹著跑，也不適合。」苦苓說，9月最後去那趟差點回不來，因為風浪太大，船不開。而島上的冬天除了釣客之外，沒有遊客，兩百多位居民也只能躲在屋子裡上網、看電視，宛如「冬眠」。

何以要到小島上離群索居呢？對苦苓來說，這是他從山上重返人間的過渡。

「山上沒有人，很自在，沒有與人相處的問題。重新回到社會時，覺得和社會人相處有困難，選擇先來到一個人口稀少的小島，島上的人跟我沒有任何利害關係，我來這裡重新交朋友，有點重新做人的意思吧！」

苦苓規劃找一個沒有7-11、星巴克、麥當勞，夠小、夠遠的小島居住，因緣巧合，馬祖文化局邀請他去馬祖演講，也促成他隔年的駐島計畫。

來到東莒後，苦苓發現它雖然只是一個2.6平方公里的小島，卻有美麗的海岸、漂亮的岩石、豐富的生態，廟宇文化、傳統古老的祭典豐富，有線電視、網路也很發達，並非與世隔絕之地。

雖然去過六十幾個國家、五百多個城市，但有些值得迷戀的地方，苦苓卻一去再去，東莒就是。

突出的封火山牆，形成一道美麗的天際線。（時報出版提供）

和東莒談戀愛

「要long stay才能跟它談戀愛，」苦苓說：「旅遊好比相親，但人不能一輩子在相親，必須選中喜歡的地方，跟它交往，才有機會跟它戀愛，才可能愛上它。愛上它，才可能描寫它。否則只是蜻蜓點水、浮光掠影罷了。」

苦苓表示，東莒的氣氛與台灣不同，建築的型態、宗教信仰、文化習俗也有差異，又講福州話，很像在外國，非常有趣。

東莒人一開始以為苦苓只是來沾個醬油就走，沒想到他會如此投入、一次一次地造訪。因為苦苓寫的文章陸續在馬祖資訊網發表，居民發現苦苓是玩真的，非常感動。「最感動的是撿垃圾那次吧！」，苦苓說，第二次造訪東莒返台前，心想自己不曾為這個島做過什麼，於是他繞行全島撿拾垃圾。

一開始，苦苓住在人口較密集的福正村，後來乾脆搬到空無一人的大埔村居住。一時傳說紛紛，有人說，藝術家、文學家都與眾不同；也有人懷疑他是不是受刺激太大。

「大埔其實比福正村漂亮」，苦苓笑說，大埔原是個繁華的漁村，有菸館、私娼館、酒館……，電影《花漾》就是在這裡取景拍攝的。

一個人居住在無人的所在，不怕嗎？自稱八字很重的苦苓在大埔很能自得其樂，他喜歡在魚路古道上漫步，還詩情畫意地為經常路過休息的涼亭取名「與風同坐亭」。只有在導遊帶遊客從住處經過時，會聽到廣播聲：「現在大埔村已經沒有人在住了，只有一位作家苦苓住在這裡，他現在如果有空的話，會到窗口跟我們打招呼。」

聽聞召喚，苦苓就會飛奔至窗口跟大家揮手致意。「感覺自己好像教宗接受朝聖一樣！」

白天在島上漫無目的地遊走，晚上閒來無事就把所見所聞記錄下來，離開東莒時，書已差不多寫完了。「關在那裡也是寫書的好方法，」苦苓說，「無怪乎村上春樹冬天都跑到希臘的島上去關緊閉。」

東莒國小學童集體創作的陶板，現已成為觀光景點。（時報出版提供）

離開東莒，天下無敵

因為「浸」在那裡夠久，東莒的人、海、風、花花草草、涼亭……都有他的生活軌跡。描寫生動到位，打動了許多人帶著書去東莒，印證書上的種種。於是，書裡提到的小學、民宿……都變成了景點。

苦苓的書寫對東莒產生很大的影響。

以前，遊客多是去馬祖順道到東莒走馬看花。自從苦苓的《我在離離離島的日子》出版後，越來越多人按書索驥，到東莒來深度旅遊。

原來苦苓借住的福正村43號並沒有門牌，很多遊客遍尋不著，到處問人，鄉公所為此特地打造一塊新門牌，好讓遊客在門口拍照留念。「上次我回去，他們還問我要不要做個人形立牌。」苦苓笑說。

東莒遊客增加，引來另一個馬祖離島東引人吃醋：「苦苓偏心，寫東莒，不寫東引，現在人都跑去東莒了！」東引、小金門都紛紛提出邀請，希望苦苓有空也來long stay一下。

東莒回來後，苦苓自稱天下無敵了！（不把任何人當敵人）苦苓依然年年帶不同的朋友造訪。東莒人看到苦苓總是親切問候：「你回來了！」在他們眼中，苦苓已是東莒的一份子。

「如果你沒有時間去馬祖各島，那去東莒就夠了！」東引的岩石、燕鷗，東莒有；南竿的戰備跑道、坑洞，東莒有；北竿芹壁閩東式建築，東莒也有。「東莒是個小馬祖。」苦苓忍不住又替東莒打起廣告來。

宜蘭是舒國治心中最寶貝的鄉下，而龜山島，則是永恆的經典。

舒國治對宜蘭的深情一瞥

相對於苦苓的離島宿記，台灣亦有值得離群索居的優美勝地。旅行作家舒國治總是不時去這城，寫寫這城，去那國，寫寫那國，偶而到處寫上一點，但很少像宜蘭這般寫成厚厚的一本書。

「宜蘭有太多我私心嚮往、私眼偷瞧、私景偷藏、私口偷享的諸多我早就稍微開了頭初初淺知淺曉的優美妙處。」舒國治在《宜蘭一瞥》序文中寫道。直到宜蘭縣政府文化局找舒國治擔任駐縣作家，他便開始深深細掘宜蘭，書寫他心中最想保有的「美好舊日田園台灣」。

雨鄉之美

前年（2014）下半年、去年（2015）上半年，舒國治平均一個月跑3趟宜蘭，花了前後約半年的時間閱讀相關史料、寫作。

「久滯蘭城厭海濱，陰雨不見日華新」（烏竹芳〈別菊花〉）。宜蘭人引以為苦的「雨」、「窮」，作家舒國治眼中卻別有風情。

「昔年宜蘭是雨鄉，對台北人而言，因雨而形成的空濛之氣與綠意盎然田野，最構成鄉愁般的依戀，所以我喜歡宜蘭那種美。」至於窮，也能因禍得福。「宜蘭是窮鄉，故而最少開發，田園猶多存。」

鄉下，是舒國治玩宜蘭的主題。「宜蘭予我最大的吸引力，是風景。而此風景之最核心內容，我認為是一個叫『鄉下』的東西。」

稻田、堤防、村莊、大樹、小橋、鄉間小路……在舒國治眼中、筆下皆療目、養心。

例如，他常去的林朝音古厝，附近有些田間蜿蜒的小路，小風景，深溝村附近破壞較少，也有一些美麗的田園。「宜蘭沒有旅遊路線，因為太零碎！」

就連人，在舒國治看來都別具一格。「宜蘭人都是鄉下人，出一趟門，很像鄉下人出門般慎重，很可愛！」

宜蘭是舒國治心中最寶貝的鄉下，而龜山島，則是永恆的經典。

經典美景vs.鄉間小路

至於著名的蘭陽8景或18勝，舒國治倒是沒有特別去描述其美。「那是經典景觀之論點，如龜山島，怎麼都是最雋永的遠遠擱在那兒的神聖之島，不用去替換它，也絕對是看不膩的景。」

「『北關海潮』仍是好眺點，只是說觀潮，不如說觀龜山島。但不管如何，北關的位置確實好；『金面大觀』在九彎十八拐快進入宜蘭時從高處向下遠眺蘭陽平原與太平洋，景色絕佳。」

其餘的「沙喃秋水」、「蘇澳蜃市」、「西風爽氣」、「武荖林泉」、「石港春帆」，則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處。

「但三星鄉的幾處鄉村景致，個人仍然玩得甚有興味。」舒國治表示，純樸的宜蘭特別講求親子同樂，因此舉凡有一點險奇之地，都給弄得不險不奇。像冬山河，便做成親水公園，將河岸兩邊卡通化。

「宜蘭以前太農村，有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他們覺得是提升，不能掌控的就給弄上了。雖然土一點，但這是宜蘭很可貴的地方，無須批評。」

平沙落雁，波光粼粼，水鄉宜蘭別有一番風情。

美食也是風景

對於美食頗有研究的舒國治，自然對宜蘭的美食也多所著墨。宜蘭的蒜味肉羹、羅東碳烤燒餅、神農甘蔗汁、草仔粿……等等，做工講究不馬虎，都是宜蘭的特色美味。

尤其是乾麵，最叫舒國治稱道。「宜蘭的乾麵，很有特色，故而對我產生了美感。」舒國治說，宜蘭是很不外省的地方，卻吃外省麵。「老闆很尊重下麵的火候」，他指出，有一家人稱「喥咕麵」，「看老闆一碗一碗慢慢的下麵，一旁客人等得都要喥咕了。」

深掘宜蘭之後，舒國治認為，宜蘭是優質鄉村轉型成鄉鎮的生活情調，但濫蓋農舍的情況令人擔憂。

「近兩三年大夥加速趕著蓋「農舍」（也就是「別墅」），在我寫《宜蘭一瞥》將近尾聲時，已發現快要保不住矣，書寫完後，我已去得甚少，不忍見也。」

宜蘭田畝間如今建滿了樓宇，也許舒國治眼中的「美好的舊日田園」將慢慢消失，但他認為台灣仍有一些靜好的幽僻角落。「我原來寫宜蘭，為的是揭掀出一種看待農家風光的個人看賞蕪村的喜樂，這當兒宜蘭旺了，富裕了，自然還有另外太多的小地方可以轉戰。先不講花蓮、台東自來就還是很不錯，現在雖遊客增多，但仍頗可遊。其餘像苗栗啦、竹東啦、三義啦、屏東啦……，都有可遊之處。」

舒國治對宜蘭的深情一瞥，勾起了人們對純樸鄉野的留戀。誰說桃花源只存在久遠的歷史中！

特色美食也是作家筆下的一景。圖為宜蘭著名小吃「肉羹慶」與「老吳胡椒餅」。

特色美食也是作家筆下的一景。圖為宜蘭著名小吃「肉羹慶」與「老吳胡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