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再復興奇幻新旅程

文‧劉嫈楓　圖‧莊坤儒

2016 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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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畫宣、和纖紙、網紋紙……，樹火紙紀念博物館乘著近來掀起的書寫熱潮，特地精選21款紙張，讓人們在字裡行間重拾紙張的溫暖。

平凡的紙張，是書桌上最常見的風景。但一張紙的故事，遠遠不只如此。

矢言為紙張找到無限可能的台北「樹火紀念紙博物館」，讓紙張承載無限心意、化為舞台上美麗壯闊的布景。而位於南台灣的龍盟科技，則將石頭化為輕薄的紙張，自此改寫紙張的定義。

近來，書寫蔚為風潮，不甘紙張淪為配角，樹火紙博物館推出「以紙為名：我們書寫著」展覽，介紹21款適合書寫的紙張。紋畫宣、鳳髓箋、啤酒紙、稻禾紙……，21款紙21種觸感，張張都是故事。

以宣紙為底、淺藍色的「紋畫宣」，是樹火紀念紙文化基金會執行長陳瑞惠收藏30年的珍藏品。觸感滑順的紋畫宣，天藍色的色澤依舊，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上頭典雅細緻的紋路，蘊藏了師傅深厚的手工技藝。

「紙張上的紋路，都是師傅採用網印技術製成。稍有閃失，紋路的邊緣就會糊成一片。難度極高！」陳瑞惠說。當年產出後，陳瑞惠看中紋畫宣獨特的紋路和美感，特地珍藏一批在樹火紙博物館內，一留就留了30年。趁著展出，紋畫宣有機會亮相，也是希望讓大眾認識紋畫宣的美好，得以再次重生。

紋畫宣、和纖紙、網紋紙……，樹火紙紀念博物館乘著近來掀起的書寫熱潮，特地精選21款紙張，讓人們在字裡行間重拾紙張的溫暖。

讓紙張活下來！

生活裡離不開紙張，陳瑞惠腦裡想的都是為紙張找到無限的可能。2005年，出現在雲門舞作《狂草》的用紙，即是出自樹火紀念紙基金會關係企業中日特種紙廠。

為了演繹《狂草》，林懷民找上陳瑞惠，希望能設計一款用紙，讓舞者在墨水渲染的緩慢中，和紙張對話。

經過兩百款紙的嘗試和失敗，研發人員終於研發出一款足以符合要求的用紙。不料，當工作人員前往雲門當年位在八里的工作室展開測試，紙上的墨色竟快速暈染，結果不如預期，9個月來的努力前功盡棄，一切只好重新再來。經過研發團隊再三測試，總算克服墨水的難題，紙張抵擋不了1,500瓦舞台強光照射而燃燒的問題，也獲得解決。「這次的合作，再再挑戰了紙張的慣性。」陳瑞惠說。

在「樹火宏願‧根植十年」計劃中研發並成為長春棉紙廠代表作的「薄頁修復紙」，則是陳瑞惠赴日考察時見到當地師傅以紙修復古籍後，獲得的啟發。

這款專為修復古籍而研發的紙材，製作極度費時費工，薄如蟬翼厚度，全仰賴經驗純熟的師傅仔細篩檢紙漿內的雜質和長短不一的纖維；進入打漿、抄紙的工序，也要有一定的功夫才能製成均勻的紙面。因此耗損率極高，最多僅能做出30x40公分大小的紙張。

超薄的厚度，用於修復裱褙時，能完整呈現古籍的原樣。此前，中研院近史所就曾利用這款紙修復古書。

「一紙二用」的概念，更在樹火紙博物館展出的「薄纖紙」上見到。添入化纖製成的薄纖紙，原本是用在手機和3C產品的傳導零件。因為強度韌性高，去年北美館展出的「X-site計畫：未知的質域」，就利用薄纖紙表現飄逸質感；裝置藝術家顏忠賢2014年在華山文創園區展出塗鴉裝置「鬼畫符」，則將創作畫於薄纖紙上，再浮貼在華山舊建築沿廊，背後斑駁的牆壁透過紙材依然清晰可見，即使撕下，也不會損及歷史建築。

樹火紀念紙文化基金會執行長陳瑞惠將紙張的應用推向藝文舞台、古書修復之用，為紙張找到無限的可能。

紙張的視野

紙張的無限延伸，偶爾是陳瑞惠靈光一閃的創意，有時是苦惱的客戶登門造訪尋求幫助時的意外收穫。

台北士林官邸的二樓夫人臥室，若非走近細看，任誰也猜不出牆上大面印花格菱的壁布，竟有一半是以長春棉紙廠研發的特殊紙材修復而成。當時負責的廠商遍尋不著業者生產同樣壁布，只好找上陳瑞惠，做出花樣相仿的壁紙，重現官邸風華。

國家戲劇院裝置藝術、藝文舞台……，陳瑞惠看見了紙張的新視野。在3C當道、紙張逐漸從人們生活消失時，樹火則要藉著近來熱門的書寫浪潮，找回紙張的溫度。

2004年，樹火紙博物館策畫的「一張紙的悸動」展覽，就是希望透過紙張，傳達書寫者的心意和悸動。

陳瑞惠表示，這場展覽是受到911事件的啟發。當時，許多人受到911恐怖攻擊而喪生，生命轉瞬湮滅。救災人員在現場撿拾到一張父親隨筆留給女兒的紙條，竟成了女兒思念父親的最後記憶。一位熟識的美國藝術家將這個故事告訴了陳瑞惠，觸動了她，進而催生這場展覽，鼓勵人們在紙上寫下感動的瞬間。對從小在紙堆中長大的陳瑞惠，寄予紙張的感動，莫過如此。

如今，書寫的時刻彌足珍貴，當人們手裡握著隻字片語，就能感受到藏在紙中的無限心意。

小朋友們開心地展示在樹火紙博物館DIY手染繽紛涼扇活動的成品。

點石成「紙」

香蕉纖維、樹皮……都是傳統用來製紙的材料，位於台南的龍盟科技則發揮「點『石』成紙」的功力，將堅硬的大理石化為輕薄的紙張。

龍盟科技四千多坪廠區，堆滿了一捆捆的紙軸，亮白色澤透著一絲灰色；走近一看，廠區不見傳統紙廠充滿紙漿、蒸氣的環境，取而代之的是一袋袋細粉狀的石頭粉，準備和PE塑膠原料融合，製成紙張。每年從龍盟出產的石頭紙張，就有一萬多噸。

石頭紙的出現，顛覆了造紙技術的想像，但添入石頭粉的技術，並非頭一遭。早年部分傳統紙廠為了增加紙張色澤，即會添入少許石頭粉，然而一旦石頭粉比例增加成為製程的主原料，難度也隨即提升。

光是找到石頭粉和PE塑膠原料的完美比例，就困難重重。龍盟科技協理簡良坤表示，一旦比例不對，紙張成品極可能出現不均勻或破裂。對許多有意研發石頭紙的業者，技術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門檻。

龍盟科技董事長梁石輝，早年生產塑料機具、塑膠的背景，提供大力幫助。當年因為石油價格日益高漲，生產成本日益沉重，決定結束手中的塑膠事業，投入石頭紙的研發。

17年後，龍盟將石頭化為紙張，讓創新的石頭紙悄悄進入我們的生活。王品旗下品牌陶板屋紫底白字的紙袋，即是採用石頭紙製作；國際彩妝品牌M‧A‧C也看中石頭紙特殊的紙材，拿來做成紙袋；而每逢元宵節，大人小孩都愛的台北燈會生肖燈籠，也是利用石頭紙製作。

石頭紙比起一般紙張價格雖然貴上3成，但因防水耐潮、阻燃效果好的特性，特別適合用在戶外，例如在義大利就有廠商採用石頭紙製作戶外登山地圖；日本政府作成了防災地圖。近年突破了紙張表層的塗部技術和厚薄度的侷限，石頭紙滑順的質感、輕薄的重量，也吸引荷蘭書商拿來作為食譜，「手溼答答的也可翻書。紙不小心沾到油，也可以輕易擦拭。」簡良坤表示。

為了防水耐潮，過往都是採用「塑膠紙」，不僅成本高上許多，價格也容易受到國際石油行情波動起伏。加入石頭製作而成的石頭紙，不但保留防水耐潮特性，也具備一般紙張的柔軟、輕巧。

然而石頭紙對一般消費大眾仍是新鮮陌生的名詞。因此龍盟科技特地成立「im STONE」文創品牌，設計出造型可愛的餐墊紙、防水的花盆套，以及壁貼等商品。今年剛剛獲得德國紅點設計大獎的「角岩筆記本」，從封皮、內頁全是採用石頭紙。封面上簡約線條，摸來凹凸的觸感，也是設計團隊利用石頭紙堅挺特性的設計佳作。

在古籍《說文解字》中，「糸」字旁的部首，訴說了紙張淵遠流長的工序製法。如今，注入了全新技術的石頭紙，裡頭不見一絲纖維，歷史悠久的造紙故事，或許也將重新寫起。